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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是怎樣奪得大權的?由鉤弋之禍到垂簾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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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這次驚心動魄的辛酉政變,清朝正史,如《清實錄》《清史稿》等,都語焉不詳。好在發現了《熱河密札》等關於辛酉政變的第一手史料,才使此次政變的內幕大白於天下。這次政變的起因是什麼,政變是如何謀劃的,政變的運作過程如何,政變是怎樣發動的……

本文摘自:《慈禧十大謎案破解》 作者:徐徹 出版:中華書局

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咸豐帝在英法聯軍的逼迫下,於咸豐十年(1860)八月八日北逃熱河(今承德市)。路上且走且停,走了8天,於八月十六日抵達熱河行宮。咸豐帝身體本來羸弱,加之京城失守,北逃熱河,心情更加鬱悶。雖千方百計尋歡作樂,也解不了心頭的煩惱,病情愈來愈重。

不到一年,咸豐十一年七月十六日(1861年8月22日),咸豐帝在熱河避暑山莊的煙波致爽殿,撒手人寰。

七月十七日,頒佈咸豐帝遺詔。遺詔進一步強調了皇位的嬗遞與大臣的輔弼,都是咸豐帝欽定的,是合法的。七月十八日,內閣奉上諭,皇后鈕祜祿氏和懿貴妃那拉氏被尊爲皇太后。鈕祜祿氏爲母后皇太后,那拉氏爲聖母皇太后。

咸豐十一年(1861)九月三十日,兩宮皇太后迴鑾,到達京郊石槽,立即"召見恭王",發動政變。

慈禧是怎樣奪得大權的?由鉤弋之禍到垂簾聽政

從咸豐帝病逝,到兩宮皇太后發動政變,也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因爲政變發生在辛酉年,故稱辛酉政變。辛酉政變是一個成功的大政變。政變之後,兩宮皇太后,尤其是慈禧實現了清朝歷史上的第一次垂簾聽政。

這次驚心動魄的大政變,清朝正史,如《清實錄》《清史稿》等,都語焉不詳。好在發現了《熱河密札》等關於辛酉政變的第一手史料,才使此次政變的內幕大白於天下。這次政變的起因是什麼,政變是如何謀劃的,政變的運作過程如何,政變是怎樣發動的,等等。這些歷史的謎案,等待史家合理地解說。

一 巧妙地躲過了鉤弋之禍

在熱河行在,面對多病的咸豐帝,最焦躁的是懿貴妃。她不滿咸豐帝的近臣肅順們在熱河的所作所爲。

肅順(1816-1861),字雨亭,豫庭。滿洲鑲藍旗人,愛新覺羅氏,鄭親王烏爾泰阿第六子。道光十六年(1836)授三等輔國將軍,委散秩大臣。後任前引大臣、署鑾儀衛鑾儀使,奉宸苑卿。官職低微,不爲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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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初年,怡親王載垣與肅順異母兄鄭親王端華,升遷宗人府宗正,領侍衛內大臣,遂薦舉肅順"入內廷供奉",從此發跡。擢內閣學士,兼蒙古副都統、護軍統領、鑾儀使。肅順"善於迎合上旨",常常和咸豐帝談論天下大事,"言無不盡",表現出機敏多謀、敢於任事的才能,得到咸豐帝的賞識。咸豐四年(1854),授御前侍衛,遷工部左侍郎,調正藍旗滿洲副都統,禮部左侍郎。咸豐七年(1857),歷署正紅旗漢軍都統、兵部尚書、理藩院尚書,充閱卷大臣,賜紫禁城騎馬。八年(1858),調任禮部尚書,戶部尚書。九年(1859),署正白旗領侍衛內大臣,命在御前大臣上學習行走。十年(1860),授御前大臣,署領侍衛內大臣、內務府大臣,命以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

肅順逐漸成爲清廷統治中樞的核心人物。

戶部尚書肅順、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等三大臣,把持朝政,頤指氣使,引起關心政壇的懿貴妃的不滿。肅順也發現懿貴妃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也許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懿貴妃的擔心,而引起咸豐帝的警惕,由此產生了要對懿貴妃行使鉤弋故事的衝動想法。

懿貴妃面臨着一場生死較量。

所謂鉤弋故事,就是漢武帝幽閉鉤弋夫人的事。鉤弋夫人,漢代河間人,姓趙,漢武帝的妃子,封婕妤,史稱趙婕妤。因居住在鉤弋宮,被稱爲鉤弋夫人。鉤弋夫人因生子頗受寵愛,漢武帝欲將其子立爲太子,然而害怕將來主少母壯,母后干預朝政,因此藉故將她幽禁,後來憂死於雲陽宮。漢武帝立她的兒子爲太子,就是後來的漢昭帝。鉤弋故事的中心意思是殺母而留其子。

據說,咸豐帝曾想對懿貴妃實行鉤弋故事。《清稗類鈔》載:

(懿貴妃)有機智,遇事輒先意承旨,深嬖之。未幾,生穆宗(同治帝),進封爲妃。迨貴,漸怙寵而肆驕,久之,不能制。適粵寇(太平天國起義)難發,文宗(咸豐帝)憂勤國是,叢脞萬端,乃得以弄權宮掖。文宗浸知之,漸惡其爲人。肅順者,才略聲華爲宗室冠,文宗素倚重之。孝欽(懿貴妃)知文宗且疏己,隱冀得肅以自援,而肅則以諗知後之往事,良輕後(懿貴妃),後因是銜肅。一日,文宗於宮沼爲春日泛舟之戲,後(懿貴妃)自陳寓南方久,習操舟技,乃親理篙楫以侍。詎文宗立未定,而後篙遽下舟爲之側,文宗顛墮水,創其足,文宗乃深憾後。會又有間後者,以那拉將覆滿洲詛咒之說進。文宗乃擬致之死,嘗謂肅曰:"朕不日將效漢武帝之於鉤弋夫人故事,卿謂何如?"肅(肅順)禁齘,不敢置一詞。後(懿貴妃)聞之,愈銜肅(肅順)。

這一段寫了四層意思:

第一層,是說咸豐帝由寵愛到厭惡懿貴妃的原因,主要是因她"弄權宮掖"。

第二層,是說懿貴妃想籠絡肅順,但肅順很輕視她,於是他們之間結下了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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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層,是說咸豐帝因懿貴妃操舟落水而懷恨在心,並蒙生效鉤弋故事的想法。

第四層,是說咸豐帝把此想法同肅順商量,肅順十分恐懼,不敢多說一句話,以免賈禍。但是,此事傳到懿貴妃的耳朵裏,懿貴妃因而更加仇恨肅順了。

懿貴妃雖然大難當頭,但咸豐帝心中不忍,終於沒有出此一策。乖覺的懿貴妃巧妙地躲過了人生一劫。

二 幸運地得到了上方印鑑

咸豐帝在彌留之際,看到留下的孤兒寡母,心中的酸楚油然而生,就特別賜給了孝貞皇后和幼子載淳各一方印鑑,幼子的印鑑歸懿貴妃掌管。這兩方印鑑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31歲的咸豐帝,由於不加節制,病情愈益加重了。一年間,諸病纏身,每況愈下,迫使他不得不考慮皇權的交接問題。他思忖着,皇后慈安方25歲,懿貴妃僅27歲,皇子才6歲。如他一旦離去,留下的便是勢孤力單的孤兒寡母。咸豐帝必須設想一個萬全之策,以使皇權不致旁落。

結合歷史經驗,經過苦思冥想,他首先設計了一個龐大的顧問班子。

咸豐帝追溯到了幼年即位的先祖,只有6歲的順治帝福臨和8歲的康熙帝玄燁。他總結歷史教訓,感到顧問班子二人不行,太少。52歲的皇太極無疾而終後,其第九子6歲的福臨即位,輔政大臣爲同姓的鄭親王濟爾哈朗和睿親王多爾袞。後來,多爾袞排擠了濟爾哈朗,攫取了皇權。這就是說,二人不行,太少,如其中一人圖謀不軌,排擠另一人,極易造成皇權由該人獨攬。

那麼,四人行不行呢?也不行。24歲的順治帝福臨患天花死,8歲的玄燁登基。其祖母孝莊太皇太后和玄燁一起主政。孝莊太皇太后鑑於前車之鑑,第一不敢用同姓王,第二不敢用叔輩王,而特意任命了異姓四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爲輔政大臣,參與輔政。但經三下五除二,大權還是被狂妄專恣的鰲拜獨攬。只是後來工於心計的康熙帝玄燁,在韜光養晦的祖母孝莊太皇太后的支持下,智擒了專橫跋扈的鰲拜,才使皇權歸一。可見,四人也是不行的。

鑑於此,咸豐帝考慮索性設立一個八人的龐大的顧問班子,以使他們互相牽制,免得大權旁落。顧命大臣如此之多,這也是咸豐帝的一個創舉。

於是,他在臨死前口授遺囑,任命了八位顧命大臣"贊襄政務"。

咸豐十一年(1861)七月十六日,病危的咸豐帝發下兩道諭旨。

第一道諭旨:"奉硃諭:皇長子御名(載淳),著立爲皇太子。特諭。"

這是以備載淳將來繼承皇位。

第二道諭旨:"奉硃筆:皇長子御名(載淳)現立爲皇太子,著派載垣、端華、景壽、肅順、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特諭。"

顧命八大臣是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戶部尚書肅順、御前大臣景壽、軍機大臣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他們的實際首領是戶部尚書肅順。由他們"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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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此,咸豐帝感到仍不可靠,必須給予皇后和皇貴妃以特別的權力,也使她們能夠在關鍵的時刻自保,並藉以保護皇子。

因此,賜給皇后一方"御賞"印;賜給小皇帝一方"同道堂"印,此印由懿貴妃掌管。並申明,凡諭旨,起首處蓋"御賞"印,即印起;結尾處蓋"同道堂"印,即印訖。只有蓋了這兩方印鑑,諭旨方纔生效。這兩方印鑑非同小可,它是皇權的象徵。

《熱河密札》第十二札記道:"兩印均大行皇帝所賜,母后用御賞印,印起;上(皇帝)用同道堂印,印訖。凡應用硃筆者,用此代之,述旨亦均用之,以杜弊端。"皇帝剛死,停棺待葬,叫大行皇帝,也叫大行。《清後外傳》記道:"文宗臨崩,以印章二賜孝貞後及帝。後曰御賞,帝曰同道堂。凡發諭旨,分鈐起訖處。""同道堂印後由孝欽後(慈禧)執用,想因穆宗(同治帝)年幼,故孝欽代鈐。母后聖母,兩宮分負其責焉"。

咸豐帝賜給皇后和幼帝的兩方印是有深意的。他遺命八位王大臣輔弼幼主,而不是一二位,說明他考慮到了不使權力傾斜於一二人之手,造成王大臣大權獨攬的局面。因爲人多,八位王大臣可以互相牽制。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爲使八大臣一心扶持幼主,又賞給了皇后和幼帝兩方印,代替硃筆,不鈐印的諭旨不生效。這就授予了皇太后與幼帝以某種程度的否決權。

實踐證明,這兩方印鑑起到了遏制顧命八大臣權力的重要作用。

三 祕密地謀求了恭王配合

咸豐帝死後,顧命八大臣原形畢露,欲大權獨攬。

咸豐帝設計的權力分配格局,不是急切倉促之舉,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二位皇太后和幼帝爲一方,八位王大臣爲一方,不突出任何一方,缺任何一方又不可。這既不是垂簾,又不是輔政,而是"垂簾輔政,兼而有之"。這就是咸豐帝所設計的政治格局。其特點是多方牽制。其指導思想是權力制衡。《清史稿》說:"輔弼充位,悉出妙算。"是有道理的。《劍橋中國晚清史》評道:"但並不是把權力全部授予他們。由於他們只受權贊襄,所以不能合法地啓用通常代替硃批的御璽。他們不得不求助於兩位皇太后固有的權力。因爲母后的地位能夠合法地代表幼主使用御璽。"這個分析是中肯的。咸豐帝自以爲謀算得天衣無縫,不會出什麼問題,他可以放心地走了。但還是出了問題,而且出了大問題。

問題出在八位王大臣欲皇權獨攬上,即獨霸皇權。而他們的企圖是從諭旨事件暴露出來的。百密一疏,咸豐帝設想得再周全,還是有漏洞。諭旨的事情,他就沒有交代明白。關於諭旨的擬定、呈覽、修改、頒發等,他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兩宮皇太后與顧命八大臣之間的矛盾很快便暴露無遺。兩宮皇太后在避暑山莊的澹泊敬誠殿召見顧命八大臣,商議有關諭旨頒發、疏章上奏和官吏任免等重要事項,都應該如何處理。八位王大臣以爲有機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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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乘機明確地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其實是向兩宮皇太后叫板。他們狂妄地提出:"諭旨由大臣擬定,太后但鈐印,弗得改易,章疏不呈內覽。"這就是說,一是臣下的奏章一律不進呈皇太后閱看;二是皇帝的諭旨由王大臣擬定;三是皇太后只管鈐印,沒有權力更改諭旨的內容。如若照此辦理,兩宮皇太后只不過是個木偶式的蓋章工具而已。這樣明目張膽地暴露自己的心跡,說明他們根本沒把這孤兒寡母放在眼裏。他們以爲,年輕的寡婦和幼稚的小兒不會有什麼能耐,只能任其擺佈,俯首就擒。其實,他們犯了一個戰略性的錯誤,那就是完全低估了絕頂聰明的慈禧,雖然她只有27歲。

慈禧哪肯善罷甘休。她當然要予以反擊。諭旨是皇權的重要象徵。誰控握了諭旨的頒佈權,誰就擁有了最高的皇權。這一點,雙方心裏都十分清楚。兩宮皇太后堅決駁回了他們的奏章。"後(兩宮皇太后)持不可",原則問題,皇太后寸步不讓。並明確提出,關於諭旨,她們有授意權、審閱權、修改權、鈐印權和否決權,即她們擁有皇帝的一切權力。她們給予八位顧命大臣以堅決的反擊,斷然地亮出了自己的政治底牌。這是一個不可退讓的原則問題。雙方僵持不下,"議四日",足足爭執了四天。

最後,王大臣終於讓步,兩宮皇太后取得了第一個回合的勝利。

王大臣完全同意了皇太后的要求。決定大臣的奏章呈皇太后閱看,諭旨由八大臣擬定後呈皇太后審看,如果同意便上下各用一印,應該皇帝硃批的地方也以御璽代之。御璽存皇太后處。至於官吏的任命,則各省督撫等重要職位,由八大臣擬名,請兩宮皇太后裁決。其他較次要官吏的任命,則採取掣籤法。

這第一回合的交手,兩宮皇太后佔了上風,實際是西太后佔了上風。因東太后權力慾不強,不過她們當時是聯合在一起的。這一爭論,給她們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那就是八位顧命大臣是她們母子掌握皇權的極大障礙。她們也看透了顧命八大臣覬覦皇權的野心。這就促使她們產生了一個想法,有朝一日一定要除掉他們。

兩宮皇太后,尤其是西太后,對於顧命八大臣在咸豐帝生前就充滿了嫉恨。對於顧命八大臣的實際首領肅順,更是恨之入骨。肅順的權力,炙手可熱。他和載垣、端華"三奸盤結,同幹大政"。咸豐帝一死,他們拉攏其他五大臣,結成死黨,面對孤兒寡母,更是勢焰熏天了。

在熱河行在,兩宮皇太后處在顧命八大臣的包圍之中,她們感到岌岌可危。爲此,兩宮皇太后議定,要衝破包圍,尋求幫助。她們想到了遠在北京的恭親王奕。

奕(1833-1898),愛新覺羅氏,道光帝第六子,咸豐帝奕的異母弟,自號樂道堂主人。道光帝有九子。第四子是奕詝,第五子是奕誴(過繼給惇親王綿愷),第六子是奕,第七子是奕譞。

奕與奕詝自幼同在上書房讀書。奕喜歡習武,曾自制槍法28式,刀法18式。道光帝看着高興,就給它們命名,槍法曰"棣華協力",刀法曰"寶鍔宣威"。並賜給奕一把白虹刀,以資鼓勵。這表明了道光帝對奕的喜愛。

道光帝在傳位給第四子奕詝還是第六子奕的問題上,曾頗費躊躇。經過深思熟慮,道光帝祕密立儲時,在祕密譎匣中,寫了兩份遺囑,即一匣二諭。把皇位傳給了第四子奕詝,同時任命第六子奕爲恭親王。一匣二諭,這是清朝自雍正帝實行祕密建儲制度以來絕無僅有的一例。同時,在遺囑中任命一子爲親王,也是是空前絕後的。對奕的這一任命,流露出道光帝對奕的特殊情感。

咸豐帝起初對奕是重用的。即位後,便宣佈奕爲恭親王。咸豐三年(1853)九月,命奕署理領侍衛內大臣,參與京城巡防事宜。十月,命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四年(1854),任爲領班軍機大臣。迭授都統,右宗正,宗令。五年(1855)四月,命奕總理行營事務,直至全殲北伐太平軍。奕因而得到優敘。

但好景不長。是年七月,奕的生母孝靜皇貴太妃病重。孝靜對咸豐帝奕有十幾年的鞠育之恩。左右權衡,奕冒昧請求咸豐帝晉封孝靜爲皇太后。這個奏章惹惱了咸豐帝,認爲奕"禮儀疏略",就下令免去奕軍機大臣、宗令、都統職事,仍在內廷行走,重回上書房讀書。這是咸豐帝對奕的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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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1857)五月,奕復授都統。

九年(1859)四月,奕加授內大臣。

十年(1860),英法聯軍再次大舉入侵。咸豐帝逃往熱河,召回談判不利的怡親王載垣、尚書穆蔭,命奕爲"欽差便宜行事全權大臣,督辦和局"。形勢急轉直下,英法縱兵焚燒圓明園,京師陷落。奕不得不與英法簽訂了和約,即中英、中法北京條約。隨後又簽訂了中俄北京條約。奕奏請議處,咸豐帝發下上諭:"恭親王辦理撫局,本屬不易。朕深諒苦衷,毋庸議處。"表示對奕的理解。

但是,北京從此便形成了以奕爲首的北京集團,這裏包括大學士桂良,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周祖培,吏部尚書全慶和軍機大臣、戶部左侍郎文祥。

十二月,鑑於外事頻繁,奕奏請設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這是辦理一切涉外事務的總機關,是與世界接軌的具有近代性質的外事機構。咸豐帝採納了奕的建議,並任命奕主持總理衙門。

奕在辦理和局的過程中,得到外國人的好感,認爲可以說得通。但卻引起了遠在熱河的肅順、載垣、端華等重臣的嫉恨,由此加深了咸豐帝對奕的猜忌。

北京方面關於咸豐帝病重或駕崩的謠言,在朝野上下擴散。同時又產生了另一個很能蠱惑人心的謠言:英法聯軍認爲咸豐帝不守信用,企圖用同他們接觸較多的恭親王奕代替咸豐帝。這個謠言不會不傳到咸豐帝的耳朵裏,肅順們也不會不借機狠進讒言。這樣,本有嫌隙的奕奕兩兄弟之間的隔膜就愈益加深了。爲了打破肅順集團對咸豐帝的包圍,奕屢次奏請親赴熱河行在。但此時的咸豐帝對奕已經抱有很深的成見,不想見他。就這樣,直至咸豐帝病逝,奕也沒能踏足熱河行在。

咸豐帝的遺詔,使京城內外、朝野上下,大吃一驚。他們沒有想到,在顧命八大臣之中,竟然沒有恭親王奕。顧命八大臣中,任何人的血緣關係也沒有奕和咸豐帝這麼近。奕身肩重任,與洋人談判,卻被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真是匪夷所思。這樣的遺詔,簡直不可思議。更有甚者,肅順集團又藉助幼帝載淳的名義發下上諭,命奕等"在京辦理一切事宜,無庸前赴行在"。連恭理喪儀也把奕排斥在最高領導層之外,既藉以貶低奕的政治威信,並割斷奕同兩宮皇太后的聯繫,以便從中控制。

恭親王奕並沒有因爲自己被排斥在顧命八大臣之外而灰心喪氣。他在密切注視着熱河行在的蛛絲馬跡。

恰在此時,兩宮皇太后把目光投向了遠在北京的恭親王奕。她們知道,如想搞垮危及自家皇權的肅順集團,必須依靠恭親王奕。

兩宮皇太后深知,恭親王奕是她們惟一的依靠。她們決定,召見恭親王奕。

兩宮太后已經忍無可忍了,她們本來想向北京派出密使,直接同恭親王奕聯繫。但思忖再三,感到既不安全,又耽誤時間,就採取了密信聯絡的方法。

祕密的信函往返,是兩宮皇太后和恭親王奕互通情報的基本方法。發信之地是方略館,所用信封是方略館的公家信封。方略館的信函傳遞是保密而快速的。

西太后的妹妹是醇郡王奕的福晉,奕是奕一黨。因之,兩宮太后通過西太后之妹,把欲速見奕的想法告訴了奕。奕再把這個信息轉達給其親信某軍機章京。這位軍機章京用密札方式,將此信息傳遞給在京的奕黨人軍機章京朱修伯。朱修伯轉給了文祥,文祥直秉奕。

奕拆閱了密信,在赴熱河之前已經完全掌握了兩宮太后的真實意圖。

本來,在北京的奕對咸豐帝的遺詔就滿腹狐疑。北京集團的人們憤憤不平,也躍躍欲試。恰逢兩宮太后來信傳見,奕知道,機會來了。他做好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思想準備。

七月二十六日,恭親王奕懷着複雜的心緒急切地踏上了北赴熱河的行程。他馬不停蹄,晝夜兼程,只用了四天時間就到了熱河。

八月初一日,晨曦微露。恭親王就趕到了咸豐帝的靈堂。他悲痛地祭奠了哥哥,失聲痛哭,"聲徹殿陛"。祭奠之後,按預先密訂的計劃,兩宮太后迫不及待地召見了恭親王奕。本來八大臣想和奕一同進見兩宮太后,但兩宮太后下令只召見恭親王奕。奕以退爲進,請鄭親王端華一同進見。端華目視肅順,肅順調侃道:"老六,你與兩宮太后是小叔子和嫂子,何必用我們來陪伴呢!"就這樣,兩宮太后單獨召見了恭親王。

慈禧是怎樣奪得大權的?由鉤弋之禍到垂簾聽政 第7張

這次召見時間長達兩個小時,談話的主題是"密商誅三奸之策"。他們詳細地密謀策劃了剷除顧命八大臣的步驟和方法。

首先,他們密商了發難的地點。奕認爲熱河是顧命八大臣的勢力範圍,不宜在熱河發難,"非還京不可","堅請速歸"。

其次,他們探討了外國的態度。兩宮太后擔心,在北京發動,外國是否會干涉。《熱河密札》記道:"後(慈禧太后)曰:奈外國何?王(奕)奏:外國無異議,如有難,惟奴才是問。"

最後,他們確定了擬旨的人選。這個人既要絕對可靠,又要筆力雄健。他們確定把擬旨的重任,交給了西太后的妹夫、奕的弟弟醇郡王奕。奕是奕一黨在熱河的總代表。以後的實踐證明,這個決定是完全正確的。

兩宮太后召見畢,奕懷着極爲興奮的心情退出。但在顧命八大臣面前,奕表現得異常謙卑,"以釋三奸之疑"。

就在同一天,兩宮太后按照計劃行事,急切地發下諭旨,迴鑾京師。肅順集團頗感突然,他們知道不能輕易允諾,必須堅決制止。肅順以回京有危險爲由,阻止迴鑾。但兩宮太后說道:"回京後如有意外,不與你們相干。"說完之後,命令立刻準備車駕。

這一回合,兩宮太后佔了優勢。

奕知道時間緊迫,來不及休息。他一面同肅順集團的人虛與委蛇,一面在悄悄地聯絡黨人,研究對策,部署任務。

而肅順集團以爲大權在握,從總體上看輕了兩宮及奕,以爲"彼何能爲",沒有什麼能耐。因此,他們麻痹大意,失去警惕。他們沒有及時地研究對策,分析敵情,而是陶醉於炙手可熱的最高權力的運作上。封官許願,加官晉爵。

這時,肅順集團感到奕在熱河繼續待下去,實在礙眼。他們便爲奕向兩宮太后請示行止。兩宮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傳旨,命奕於八月六日進見。

八月六日,兩宮太后第二次召見了奕。奕把這幾天在熱河活動的情況密報給了兩宮,並把事先商定的計策提供給她們,使她們堅定了發動政變的決心。兩宮太后也關切地旨命奕明日迅即回京,佈置一切,不可在此久留,以免事情敗露。

八月七日,奕奉命回京。

奕於八月十二日回到了北京。奕回到王府後,大臣們紛紛前來拜謁。他們希圖從奕的口中瞭解熱河的動向,也藉機觀察奕的政治意圖。但胸有成竹的奕卻王顧左右而言他,這使北京的大臣摸不着頭腦。

 四 假意地作出了屈服姿態

當時北京的大臣們正在發動一場請求兩宮太后垂簾聽政的攻勢。協辦大學士周祖培是積極鼓動者。他的門生山東道監察御使董元醇秉承他的旨意,上了一道奏章,這就是著名的《董元醇奏請皇太后權理朝政並另簡親王輔政折》。這個上書得到奕的支持。

奏摺於八月八日送達熱河,先報給顧命八大臣。顧命八大臣細閱了董折,很是氣憤。但他們沒有馬上動作,而是先上報給兩宮皇太后,欲等兩宮皇太后閱後,再擬旨痛駁。

不料,兩宮皇太后閱折後大喜,董折說出了她們的心裏話。其中的"皇太后暫時權理朝政,左右並不能干預"的建言,更是她們求之不得的。這道奏摺,既是向兩宮皇太后的效忠信,也是向顧命八大臣的挑戰書。這給孤苦無援的兩宮皇太后以很大的安慰,也給肅順集團以很大的威脅。

董折八日報送兩宮,十日仍未發下來。兩宮皇太后是在絞盡腦汁地密商對策,沒有很快地發給顧命八大臣。肅順等八大臣等不及了,主動要求召見,索要董折。內奏事處首領太監傳旨,說西太后要留着閱看,仍是不給他們。怡親王載垣冷笑一聲,心想簡直是多餘。

慈禧是怎樣奪得大權的?由鉤弋之禍到垂簾聽政 第8張

十一日兩宮召見,命八大臣擬旨,但沒明確交代如何寫。兩宮太后想要試探八大臣的政治態度。八大臣主意早定,擬旨痛駁董折,而且要寫明發上諭。吳姓軍機章京所擬初稿語氣還平和,言詞不太激烈。焦佑瀛感到不夠勁,自己捉刀另作一篇,其中有斥責董元醇的"是誠何心,尤不可行"一語,其他七大臣交口稱讚這道諭旨,說寫得太棒了。但抄清遞上後,兩宮皇太后將折旨全都壓了下來,沒有交給八大臣。兩宮很不滿意八大臣所讚賞的諭旨。

後來再次傳旨召見,八大臣同兩宮皇太后發生了激烈的爭執。西太后舌戰八大臣。這次共召見四個多小時。鄭親王端華上去時就"怒形於色",根本沒把兩宮皇太后放在眼裏,而且"是日見面大爭"。軍機大臣杜翰"尤肆頂撞,有'若聽信人言,臣不能奉命'"這樣冒犯兩宮太后的激烈言辭。兩宮太后"氣得手顫"。李慈銘記道:"及董御史疏上,三人糾黨忿爭,聲振殿陛,天子驚怖,至於啼泣,遺溺後衣。"肅順等把小皇帝的尿都嚇出來了。後來在昭示肅順等罪狀的奕等的奏摺裏也寫道:"御史董元醇條奏事件,特召見載垣等面諭照行,伊等不服,膽敢面稱伊等系贊襄皇上,不能聽太后之命,並言伊等請太后看折亦系多餘之事,當面咆哮,幾至驚嚇聖躬,含怒負氣,拂袖而去,其目無君上情形不一而足。"可見,這次召見,雙方在這個原則問題上互不相讓,已成劍拔弩張之勢。

這場鬥爭一直延續到十二日。這一天,兩宮發下其他文件,八大臣竟敢不閱看,並說:"不定是誰來看。"決意用罷工手段,迫使兩宮太后就範。這是違抗聖命的嚴重政治事件。兩宮皇太后無法,決定暫時忍耐,不得不把董元醇原折及焦佑瀛駁旨發下照抄。八大臣這才"照常辦事,言笑如初","怡(怡親王載垣)等笑聲徹遠近"。

這一回合的鬥爭,顯然是顧命王大臣佔了上風。但他們不知道,這是兩宮皇太后的韜晦之計。她們暫時收斂起來,此時的蟄伏,是爲了明日的再起。這一回合的鬥爭,表面上是顧命王大臣勝利了,其實是爲他們的倒臺埋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如果說,只有前一回合的鬥爭,還使兩宮太后下不了搬倒對手的決心的話,那麼,有了這一回合的鬥爭,就使她們毫不猶豫地下了剷除顧命王大臣的最後決心。因爲,這一事件,使她們真切地看清了王大臣的廬山真面目。這場鬥爭,也就變得你死我活了。

但此次受挫,須總結教訓,主要是董折"發之太早",條件不具備,時機不成熟。兩宮皇太后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在局部上作出讓步,以期取得全局的勝利。她們暫時藏鋒斂鍔,收縮起來以期給肅順黨人造成錯覺,以爲"夫己氏(指西太后)聲勢大減"。其實,兩宮皇太后此時的蟄伏,是爲了後日的再起。她們謀劃回京再說。

九月一日,大學士桂良等奏恭上母后皇太后鈕祜祿氏徽號爲慈安皇太后,聖母皇太后那拉氏徽號爲慈禧皇太后。這是爲醞釀垂簾作輿論準備。

五 果斷地發動了辛酉政變

經過慈禧的力爭,兩宮皇太后終於扶柩踏上回京的歸途。九月二十三日,咸豐帝的靈柩啓行歸京。回程的隊伍分兩路,一路是兩宮太后和幼帝的隊伍,由間道先行,載垣、端華、景壽、穆蔭各大臣扈從;另一路是梓宮隊伍,自大路後發,由肅順等扈從。

這樣安排對兩宮太后非常有利,爲他們發動政變創造了難得的契機。

兩宮太后不敢鬆懈,急急趕路。經五天的行程,於九月二十八日到達京郊石槽。立即"召見恭王",兩宮聽取了恭親王奕關於北京情況的報告,並分析了當前的形勢,決定進宮後立即發動政變。

九月二十九日未正一刻(14時15分),慈安太后和幼帝同乘黑布轎在前,慈禧太后單乘黑布轎在後,到達北京德勝門外。留京的全體文武大臣,均身着縞素,翻穿珠補褂先期排班在道邊跪迎。心事重重的兩宮太后在接受了他們的請安之後,便急速入城回宮。未及休息,又迫不及待地第二次召見奕。這是兩次極爲重要的召見。《翁同龢日記》特加一筆:"恭邸前日昨日召對。"這兩次召見,兩宮太后和奕共同分析了政治形勢,溝通了雙方信息,商議了政變步驟,敲定了發動時間。其中心議題是如何抓住戰機,突然出擊。

慈禧是怎樣奪得大權的?由鉤弋之禍到垂簾聽政 第9張

九月三十日,兩宮太后召見恭親王奕及大學士桂良、周祖培、賈楨、侍郎文祥等。兩宮太后邊痛哭流涕,邊縷述三奸欺藐之狀,周祖培老謀深算,此時已得到奕的"諷示",心中有數,便直言奏道:"何不重治其罪?"兩宮明知故問道:"彼爲贊襄王大臣,可徑予治罪乎?"周祖培立上一計:"皇太后可降旨先令解任,再予拿問。"兩宮心想,正合吾意,急答:"善。"

這時,兩宮太后便拿出由醇郡王奕於九月十八日在熱河擬就的諭旨,交給奕,當衆宣示。宣佈了八大臣的三大罪狀,將載垣、端華、肅順解任,命景壽等五人退出軍機處。

諭旨是在八大臣不在場的情況下宣佈的。剛宣讀完,載垣、端華就闖入宮內。一見奕等王大臣都在場,頗感意外,大聲質問道:"外廷臣子,何得擅入?"奕冷靜地答道:"皇上有詔。"不明就裏的載垣等人,竟然指責皇太后不應召見外臣。兩宮太后極爲憤怒,又命傳下另一諭旨,將載垣等三人革職拿問。同時,又下了一道諭旨,將走在路上的肅順革職拿問。肅順被抓時大罵道:"悔不早治此賤婢!"肅順被押回宗人府,看到了載垣、端華,瞪大眼睛斥責道:"若早從吾言,何至有今日?"

十月一日連發兩道諭旨,任命奕爲議政王兼軍機大臣。第二天,又連發兩道諭旨,補授奕爲總管內務府大臣和宗人府宗令。奕得到了幾個最重要的職務,成爲兩宮太后和幼帝之下的第一人。

又發佈上諭,任命大學士桂良、戶部尚書沈兆霖、戶部右侍郎寶鋆、鴻臚寺少卿曹毓瑛爲軍機大臣。原軍機大臣、戶部侍郎文祥仍爲軍機大臣。這就組成了以奕爲首的新的軍機處。

六 寬容地處治了顧命大臣

兩宮皇太后,主要是慈禧,對政敵的處治採取了寬容的政策。

十月六日,諭旨載垣、端華賜令自盡。肅順斬立決。景壽革職,加恩仍留公爵並額駙品級。兵部尚書穆蔭革職,加恩改爲發往軍臺效力贖罪。吏部左侍郎匡源、署吏部右侍郎杜翰、太僕寺卿焦佑瀛,均即行革職,加恩免其發遣。

此外,又處分了與肅順關係密切的吏部尚書陳孚恩等6名官員.還處治了與肅順交結較深的5名太監。爲避免株連,兩宮太后諭旨,將從肅順家中查抄來的書信,"公同監視焚燬,毋庸呈覽"。

總之,這一大的政變,處理得十分圓滿,受處分的僅19人。政變從發動到處理完畢,僅一個多月時間。時間之短促,也足令人吃驚。

這次政變,上下呼應之巧妙,輿論準備之完善,軍力配合之恰切,行動掩蓋之周密,爆發時間之準確,善後處理之明快,無不令觀者瞠目結舌。

1861年是辛酉年,這次政變,史稱辛酉政變。這是慈禧太后一生中發動的三次成功的政變的第一次。這次政變,使那拉氏握取了中國最高的皇權,成就了第一次垂簾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