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野史傳聞 > 演義趣聞 > 王曾瑜:關於“盡忠報國”和岳母刺字的傳說

王曾瑜:關於“盡忠報國”和岳母刺字的傳說

來源:歷史百科網    閱讀: 2.74W 次
字號:

用手機掃描二維碼 在手機上繼續觀看

手機查看

岳母刺字是在民間流傳已久,且極富教育意義的故事。據一位先生在電話裏談及,說岳飛前妻劉氏改嫁,岳飛的後裔們尚能接受,說沒有岳母刺字,他們就不能接受。其實,單純從感情上講,我又何嘗願意否認這個至今仍激勵着中國人愛國精神的故事呢?但無奈的是岳飛孫岳珂所著的《鄂王行實編年》中就根本沒有記述此事,《鄂國金佗稡編》卷9《遺事》僅存如下一段記事:

“先臣天性至孝,自北境紛擾,母命以從戎報國,輒不忍。屢趣之,不得已,乃留妻養母,獨從高宗皇帝渡河。河北陷,淪失盜區,音問絕隔。先臣日夕求訪,數年不獲。俄有自母所來者,謂之曰:“而母寄餘言:‘爲我語五郎,勉事聖天子,無以老媼爲念也。’”乃竊遣人迎之,阻於寇攘,往返者十有八,然後歸。先臣欣拜且泣,謝不孝。”

王曾瑜:關於“盡忠報國”和岳母刺字的傳說

網絡配圖

由此可見,岳母雖是位普通農婦,卻是深明大義,僅就此段記事而論,也足以令人崇敬。關於岳飛背刺“盡忠報國”四大字的原始記錄,則見於《宋史》卷380《何鑄傳》,乃是在審問岳飛之際:

“飛袒而示之背,背有舊涅“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

這表明岳飛背上的刺字已是年深月久。上引兩條最原始的記載當然不能提供岳母刺字的證明。從情理上推斷,岳母作爲一個普通農婦,一般只怕不認字,而當時的刺字是一項專門的手藝。《水滸傳》第八回說林沖被“刺配遠惡軍州”,“喚個文筆匠,刺了面頰”。第十二回說楊志被判刑,也“喚個文墨匠人,刺了兩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軍”,表明宋時並非是任何人都有隨便給人刺字的手藝。

即使以古代演義小說或戲曲而論,被編入《全元戲曲》卷11的《岳飛破虜東窗記》,據編者分析,其中有明人修改的痕跡。其十八出描寫岳飛被週三畏審問時回答:“岳飛若有此事,豈肯自幼‘盡忠報國’四字刺入膚裏?”這段話到底是元人戲曲原有的詞句,還是明人人修改者,就難以判斷,但也表明元代戲曲仍可能沿用歷史記載。此後可能是在明朝成化時,姚茂良所撰《精忠記》傳奇的第十六齣描寫同樣劇情,岳飛回答說:“大人在上,岳飛從幼便以‘盡忠報國’四字銘刻於身上,請大人細驗。”

王曾瑜:關於“盡忠報國”和岳母刺字的傳說 第2張

網絡配圖

明嘉靖刊本的《大宋中興演義》中也還是沒有岳母刺字的故事,小說卷1只是說岳飛在“靖康間,見胡馬縱橫,宋兵畏縮,鄉中好漢皆來就他入山爲寇。飛謂之曰:‘大丈夫不著名於史冊,而爲鼠竊狗盜,偷生於世,可乎?’乃令人於脊背上刺‘盡忠報國’四大字,以示不從邪之意”。小說卷7說:“岳飛取供狀罷,復將衣裳裂開,轉過脊背,與週三畏看,有舊刺下‘盡忠報國’四大黑字,深入皮膚”。

明末馮夢龍撰《精忠旗》傳奇,其第二折“嶽侯涅背”則編撰了岳飛請張憲刺背的故事,今摘錄如下。生(岳飛)說:“張憲,你把刀來,在我背上深深刻‘盡忠報國’四字。”生“解袍露背介”,末(張憲)說:“怕老爺疼痛。”“生大怒介”,說:“唉,我岳飛死且不懼,怕甚麼疼痛!”末說:“既如此,小人大膽動手了!”“作刻介”,末說:“刻完了。”生說:“與我以墨涅之。”“末應涅介,外(蒼頭)與生穿衣”,末說:“老爺固然立志報國,何苦忍此疼痛?”生說:“張憲,如今爲臣子者,都則面前媚主,背後忘君,我今刻此四字於背上呵,喚醒那忘主背君的,要他回顧。”看來,作者是深感於明末“文臣愛錢,武臣惜死”,而作此鍼砭。

以上數例反映在元明時代,大致還沒有岳母刺字的故事流傳。幾處演義小說和戲曲都將何鑄改成周三畏,當時大理卿週三畏確是此次冤獄的副主審官,按前引《宋史•何鑄傳》的敘述,是可能在審訊時,也見到岳飛的背上刺字。至於說週三畏反對冤獄,又與史實不符,筆者已另外撰文《岳飛冤獄與週三畏其人》,見《岳飛和南宋前期政治與軍事研究》一書。唯有《精忠旗》仍然忠於史實,說是何鑄和李若樸反對冤獄。

王曾瑜:關於“盡忠報國”和岳母刺字的傳說 第3張

網絡配圖

清初錢彩的《說岳全傳》,在第二十二回“刺精忠岳母訓子”中,也編寫了岳母刺字的故事,說岳飛“就將衣服脫下半邊。安人取筆,先在岳飛背上正脊之中寫了‘精忠報國’四字,然後將繡花針拿在手中,在他背上一刺,只見岳飛的肉一聳,安人道:‘我兒痛麼?’岳飛道:‘母親刺也不曾刺,怎麼問孩兒痛不痛?’安人流淚道:‘我兒!你恐怕做孃的手軟,故說不痛。’就咬着牙根而刺。刺完,將醋墨塗上了,便永遠不退色的了”。小說在第六十回“勘冤獄週三畏掛冠”中反而刪除了岳飛在被審訊時,袒示背部四字的真事。從此之後,岳母刺字的故事遂成定型,而岳飛背刺四字也訛爲“精忠報國”,並且長久以來,以訛傳訛,近乎弄假成真。

由此可見,岳母刺字的傳說大致流傳了約四百年,在此之前,並無此種傳說。可驚歎者,是一位號稱“史學家”的先生在《文匯讀書週報》回駁我的批評說:“至於梁紅玉、岳母刺字全不見於宋代史籍,請王先生再讀《宋史》。”我後來說他的“學風十分浮躁,習慣於不讀書,不懂裝懂,信口亂說”,此爲一例。把傳說訛爲歷史,如果是沒有史學修養者,尚有可說,而一位號稱“史學家”的先生出此奇語,人們不禁產生疑問,他到底對現代史學算得上入門否?

宮廷野史
演義趣聞
奇聞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