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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登基,揭祕初唐諫官制度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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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登基,揭祕初唐諫官制度是怎樣的?下面小編爲大家帶來詳細的文章介紹。

唐太宗李世民執政的貞觀年間,在隋末廢墟上崛起的大唐王朝體現出一副生機勃勃的新氣象:對內政治清明、經濟復甦、社會安定,短短几年內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對外積極開拓、四面出擊,以最小的代價,將周邊遊牧民族牢牢壓制。

不可否認的是,大唐的巔峯當屬唐玄宗李隆基的開元盛世;但貞觀年間,唐王朝政治之清明、社會之和諧、向心力之強,在中國數千年的封建歷史上實屬少見;李世民君臣緊密協作,大唐政府的內外政策從未出現過大的失誤,這在權力壟斷的封建時代堪稱奇蹟。

那麼,面對絕對的權力誘惑,李世民是如何做到從諫如流、“親賢臣遠小人”的呢?

簡而言之:吸取隋朝二世而亡的慘痛教訓,是精神動力;制度的創新,則是現實保證。被玩出了新花樣的古老諫官制度,爲魏徵這樣的諫官提供了生存的土壤。

李世民登基,揭祕初唐諫官制度是怎樣的?

服務於封建王權的古老諫官制度

從秦漢兩朝起,結合秦國變法實踐打造起來的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成了中國封建社會的標準政體。這種體系下,國家全部大權悉數集於帝王一身,保證了思想與行動的統一,既爲維護大一統的中原王朝提供了制度支持,也方便集中力量辦大事,客觀上促進了封建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但權力的過於集中,風險也很明顯:方向正確的獨斷專行,誠然可以擺脫各方面的阻礙辦成大事;反之,則會對統治階級自身以及整個王朝利益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害。因此,爲了減少負面情況的出現,歷代封建王朝都採取了一些列的舉措,來補正高度集中的封建皇權帶來的負面效應。其中,諫官制度成了最主要的選擇。“諫官”也被稱作“諫臣”,是指專門規諫君主過錯的官員/臣子。

不過諫官的出現,並不是秦朝首創,可以往上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齊桓公設立的大諫、晉國的中大夫、趙國的左右司過、楚國的左徒,都可以被視爲諫官。

古時的三權

然而秦朝是首次以正式官職的形式將諫官制度確立下來,併爲後世提供了參考依據;漢隨秦制,完整沿用了這一官職,到了東漢時期,由於賦予了諫官議政職能,正式對其改名爲諫議大夫;三國時期,對這一官職也進行了保留。

到了兩晉及南朝階段,諫議大夫這一名稱被取消,其職能被侍中、散騎常侍等職務承擔。令人意外的是,少數民族色彩濃厚的北朝反而完整繼承了漢代的“諫議大夫”官職。

隋朝是我國封建社會制度創新的時代,公元581年楊堅代隋之初,就根據崔仲方的建議改革官制,設置了尚書、門下等五省,這就是三省六部制的雛形。其中,門下省設侍中(爲避楊堅父親楊忠名諱改爲“納言”)、尚書省設散騎常侍,兩者的職能一樣:諫官。

諫官一職自出現之日起,就不斷涌現出許多帝王虛心納諫的佳話。但所謂“諂諛易合,正直難親”,並不是每個帝王都願意聽取不同意見,由於剛愎自用、一意孤行而導致人亡政息的案例比比皆是。其中最爲典型的,當屬隋煬帝楊廣。

“隋氏以主驕臣諂亡天下”,諫官的缺位,見證了隋朝的二世而亡

隋氏以主驕臣諂亡天下,朕即位以來,每虛心求諫

公元619年,在朝廷考覈羣臣後舉行宴會時,唐高祖李淵對裴寂等人說出了上面這番話,希望以此鼓勵羣臣對他大膽提意見。

這個評價相當精準。隋王朝的滅亡,源於國力被消耗殆盡,這一點爲史學家所公認。短短數年中,雄心壯志的楊廣同時推行了經營西域、營造東都、修建長城、開挖大運河、三徵高句麗等宏大行動,把他父親積累下來的殷實家底消耗殆盡,最終民不聊生、衆叛親離。

問題來了,隋朝也有諫官,對於隋煬帝如此急功近利的做法,他們沒提意見嗎?

確實有人提了,而且還不止一次,但楊廣壓根不是能聽諫言的人。爲啥?因爲他覺得自己太聰明瞭。

若給中國歷史上的帝王依據智商排個名,楊廣應當能位居前三,但其副作用就是過於剛愎自用。貞觀三年(公元629年),孔穎達曾這樣對李世民說:

若位居尊極,炫耀聰明,以才陵人,飾非拒諫,則下情不通,取亡之道也。

雖然點名是指誰,但結合上下語境,這就是在指楊廣。耿直的魏徵則更是毫不遮掩的點名道姓:

人君雖聖哲,猶當虛己以受人,故智者獻其謀,勇者竭其力。煬帝恃其才,驕矜自用......曾不知以至覆亡也。

李世民則感慨的表示:“前事不忘,吾屬之師也”。

你可能認爲這是唐代人對他的抹黑,那麼我們看看楊廣自己說的話。公元613年,在平定楊玄感叛亂後,他得意洋洋的對虞世南說:

我性不喜人諫,若位望通顯而諫以求名,彌所不耐。至於卑賤之士,雖少寬假,然卒不置之地上。

意思是說,他非常討厭人進諫,那些達官顯貴進言,無非是想以此求名而已,自己絕不容忍;至於地位卑下之人,自己也許還能稍微寬容一些,但也決不會讓這些人有出頭之日。

這番赤裸裸的言論讓人不寒而慄,楊廣也由此成了中國歷史上最爲排斥諫官的帝王之一。然而,在傳統儒家道德的激勵下,目睹因他的好大喜功將政權帶入萬劫不復之地,不少忠直之臣還是勇敢的進言,不過都沒什麼好下場:

公元607年,上任不久的楊廣在短期內屢屢祭出大手筆,比如組織百萬民夫修長城、大張旗鼓往北出遊、組織人手收集整理天下的散樂百戲等,當初協助楊堅創造開皇之治的高熲、賀若弼等人提出異議,被楊廣以“誹謗朝政”爲名誅殺;

公元610年,有感於“勞役繁多,百姓疲敝”,御史大夫張衡請楊廣“稍加抑損”,結果被貶爲平民,不久後被殺;

公元612年,楊廣徵兵百萬東征高句麗,耿詢“上書切諫”,令隋煬帝大怒,幾乎將其斬首;

公元614年,楊廣準備再度出遊,庾質建議他暫時坐鎮關中,安撫疲敝的百姓,過三五年再行出巡,結果直接被關進大牢而死;

公元616年,當時天下狼煙四起,隋王朝實際上已搖搖欲墜,楊廣卻準備再次前往江都查看新龍舟。當時幾乎所有朝臣都持反對意見,楊廣殺雞儆猴,當衆虐殺了極力勸諫自己的任宗、崔民象後,滿朝文武再也無人敢提意見。然而,楊廣這次出行有去無回,成了自己的絕唱。

類似的案例,史書記錄不勝枚舉。可以說,大隋王朝的滅亡,與隋煬帝拒不納諫脫不了干係。

而目睹這一過程的李淵與李世民父子,對此可謂記憶深刻,大唐建立後,父子倆接力,建立了中國封建歷史上最爲成熟完備的諫官體系。

初唐建立起最系統、有新意的諫官制度

我們常說,大唐盛世是建立在隋王朝成果的基礎上的。事實確實如此,三省六部制、科舉制等開創新的制度,正是起源於隋朝;修整大運河、對高句麗不滅不休等內外政策,唐代也延續了隋朝的一貫作風。而往往被我們忽視的是,唐朝吸取了強生大隋二世而亡的教訓,建立起了中國封建歷史上最爲系統的諫官制度:

唐朝的諫官,大多分佈在門下省和中書省。其中,門下省有給事中、左散騎常侍、左諫議大夫、左補闕、左拾遺、起居郎;中書省有右散騎常侍、右諫議大夫、右補闕、右拾遺。

根據《舊唐書·職官》,我們看看這些官員的品級:

散騎常侍,正第三品;給事中,正第五品上階;諫議大夫,正第五品上階;起居郎,從第六品上階;左右補闕,從第七品上階;左右拾遺,從第八品上階。

李世民登基,揭祕初唐諫官制度是怎樣的? 第2張

與過去歷代不同,唐代的專業諫官不再限定於某一個職位,而是涵蓋了朝廷中官員體系的各個品級,形成了上規模的諫官羣體。同時,對於他們的工作方式,朝廷甚至也擬定了工作方法,以魏徵擔任的諫議大夫爲例:

諫議大夫掌侍從贊相,規諫諷諭。凡諫有五:一曰諷諫,二曰順諫,三曰規諫,四曰致諫,五曰直諫。

顧名思義,這五種工作方式的意思大致如下:

諷諫,以婉轉的方式勸諫,比如引用典故、借古諷今;順諫,用恭順的語言、聽起來順耳心;規諫,這個要求看準時機,不能無視場合張口就來;致諫,看起來像是用正正式式的方式上遞諫言;直諫,這個就比較明顯了,當面直接開火,有啥說啥,毫無顧忌,咱們最爲熟悉的魏徵最喜歡用這種方式。

人員是安排好了,工作套路也框定完畢,那麼如何保證諫官的工作能正常開展?若僅靠帝王的個人覺悟,那太容易被人左右。爲了解決這個問題,李世民在即位後,開創性的提出了一種新制度。

貞觀元年(公元627年),上任不久的李世民於正月下達了第一道詔書:

自今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上入閤議事,皆命諫官隨之,有失輒諫。

中書、門下兩省以及其他三品以上官員覲見皇帝商議朝政時,必須讓諫官如影隨形,有任何過失當場毫不留情的指正。通過這種辦法,帝王很難因爲信息的不對稱、個人的喜好等因素被臣子誤導,大臣也因爲身旁有人監視而不得不知無不言、言無不真,“故大臣不得專君而小臣不得爲讒慝“”。

(插句題外話:這一政令頒佈的時機,體現出李世民已經過了長時期的深思熟慮,也側面證明他對掌握國家大權已早有準備,玄武門事變的發生,並非偶然......)

整個貞觀年間,大唐滿目瘡痍、百廢待興,對內恢復秩序、促進生產、完善制度,對外常年征戰、消除外敵,朝廷在這期間政令發佈空前頻繁。但無論哪方面,李世民的決策從未出現過重大失誤。充分保證諫官職能的實現,鞭策帝王與百官不斷向前,起了關鍵的作用。

但在封建專制王權下,這種貌似完美的制度同樣很脆弱。

壁畫上的唐代官員與外族人士

封建皇權意志的衍生品,成也帝王、敗也帝王

事實證明,初唐的諫官制度很有效,毫不留情面的魏徵,被李世民視爲鏡子,二者之間的互動,爲後世留下了許多治國佳話;李世民與臣子之間的關係,也被公認爲封建時代君臣關係的楷模。但這一制度的執行,有一個關鍵的前提:帝王本身願意。

在中央集權制度下,一切權力皆出自帝王,可以說沒有任何監督約束機制。開明的君主爲了維護統治,誠然能突破個人喜好,推行利國利民利政的政策;但若君主由於能力有限,或者被人誤導、矇蔽,或者別有用心,再好的制度,也無法落實。李世民之後,大唐諫官制度就步入了這種命運。

唐高宗即位後,武則天的親信李義府、許敬宗先後主政,爲了專權與私利,李世民在公元626年發佈的上述政令逐漸被廢除;在褚遂良、韓瑗因言被殺後,諫官們噤若寒蟬。公元665年,唐高宗李治甚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上語及隋煬帝,謂侍臣曰:“煬帝拒諫而亡,朕常以爲戒,虛心求諫;而竟無諫者,何也?”李勣對曰:“陛下所爲盡善,羣臣無得而諫。”

不得不說,李世勣打仗的水平一流,溜鬚拍馬、睜眼說瞎話的官場之道也玩的很溜。

直到公元682年,在唐高宗去世的前兩年,他終於聽到了進諫:在封禪泰山後,他計劃封遍五嶽,被監察御史李善感以勞民傷財、天下失望爲由勸阻。唐高宗雖沒接受,但由於首次聽到勸諫,反而和顏悅色的加以解釋。這可是二十多年來首次有人進諫,天下人喜出望外,稱李善感的這一壯舉是“鳳鳴朝陽”。

李治死後,武則天當政期間,唐朝的諫官制度更是變成了“”掛羊頭賣狗肉“”的笑柄,在讓人聞之色變的大獄和酷吏威壓下,人人自憂、朝不保夕,負責勸諫君主職能的諫官們爲了生存,完全拋棄了自己的操守;他們順應武則天的喜好,互相監視、誣告、彈劾,貞觀年間的清明政治風氣蕩然無存。

勵精圖治的唐玄宗登位後,諫官終於再次發揮他們應有的作用;宰相宋璟執政期間,恢復了貞觀舊制,重臣進奏時,諫官、史官必須同行。依靠君明臣賢,政壇清朗的開元盛世創造了中國封建社會的頂峯。

不過好景不長,在李隆基當政後期,口蜜腹劍的李林甫專權後,大唐的諫官制度再次迎來了新的黑暗期;加上後期的藩鎮割據與宦官專權,諫官羣體再也未能成爲促進政治的重要角色,並眼睜睜的看着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唐走向滅亡。

筆者認爲,以諫官制度爲代表,初唐的政治制度達到了中國封建社會國家治理的巔峯,在維護大一統、保持積極向上的開拓進取精神之間,達成了和諧的統一。但這並未能從根本上解決高度壟斷的封建皇權帶來的弊端。中國歷史上盛世的創造,基本上靠的是英明的帝王,可持續機制的缺乏,決定了封建社會難以突破發展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