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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舍勾欄”,屬於宋朝市政工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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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舍勾欄”,屬於宋朝市政工程嗎?下面小編爲大家詳細介紹一下相關內容。

大家應該都有所瞭解,宋朝時,幾乎每一個城市都修建有瓦舍勾欄。瓦舍是城市的娛樂中心,裏面設有酒肆、茶坊、食店、攤鋪、勾欄、看棚等遊樂設施;勾欄則是設於瓦舍之內的演出場所,每天都會表演雜劇、滑稽戲、歌舞、說書、雜技、魔術等節目。但你未必知道,宋朝的瓦舍勾欄很可能是宋政府的一項市政工程。

“瓦舍勾欄”,屬於宋朝市政工程嗎?

瀘縣宋墓石刻:勾欄表演

我曾在微博上說出這一論斷:“在宋代,建造瓦舍勾欄作爲一項市政工程,納入政府主導的城建工作,目的是給市民提供文化娛樂的場所與設施。”但很快就受到宋史研究方家、北京大學教授趙冬梅老師的批評:“市政工程?太過了。吳先生,材料不能支撐啊。這般無限類比,宋朝的好處也要給你比沒了,別讓熱情的意圖帶累了歷史事實。”

我查了一下“市政工程”的定義,覺得自己的理解並沒有錯:市政工程指城市政府修建的、給市民提供有償或無償公共產品和服務的建築物、構築物、設備等。根據我們掌握的材料,我敢斷言,至少南宋都城的一部分瓦舍勾欄是完全合乎“市政工程”定義的。

這一史料來自南宋潛說友的《鹹淳臨安志》“瓦子”條:“故老雲:紹興和議後,楊和王爲殿前都指揮使,以軍士多西北人,故於諸軍寨左右營創瓦舍,召集伎樂,以爲暇日娛戲之地。其後,修內司又於城中建五瓦,以處遊藝。今其屋在城外者,多隸殿前司,城中者隸修內司。”《武林舊事》也載,“瓦子勾欄,城內隸修內司,城外隸殿前司。”

《鹹淳臨安志》與《武林舊事》的記述非常簡單,卻透露了一條很重要的歷史信息:南宋杭州的一部分瓦舍是政府出資興建的,並列爲城市公共設施加以管理。

一般來說,位於杭州城外的瓦舍隸屬於“殿前司”(宋朝的軍事機構),修建的初衷是給駐城的士兵及其家屬提供一個“召集伎樂”的娛樂場所。宋人所說的“召集伎樂”,可不是我們理解的“召妓”,而是指歌伎歌舞彈唱。當然這些瓦舍也並非供士兵獨享,市民顯然也可以到那裏玩耍、遊樂。

位於城內的瓦舍則隸屬於“修內司”(宋朝的城建機構),建造的目的是供士庶“以處遊藝”,是城市民政工程的組成部分。南宋後期杭州市民嬉遊之風極盛,以致後來,“貴家子弟郎君因此蕩遊(舍瓦勾欄),破壞(民風)尤甚於汴都也。”

還有一條史料也可以表明瓦舍爲宋朝的市政工程——《東京夢華錄》“京瓦伎藝”載,“崇、觀以來,在京瓦肆伎藝,張延叟、孟子書主張。”學者考證出,孟子書爲北宋末的樂官,“主張”乃主管之意。也就是說,宋廷任命了專門的樂官來管理東京的“瓦肆伎藝”。

爲滿足市民的文化娛樂之需,政府出資、出面在城市修建一批娛樂中心,並且由官方委派樂官管理,如果這不是市政工程,那什麼纔算市政工程呢?

至於其他州縣、市鎮的瓦舍勾欄是不是地方政府所建造,眼下我們還未找到有說服力的史料證據。不過,按常理推斷,宋代幾乎每一個城市都有瓦舍勾欄的市民娛樂設施,這不大可能完全由民間自發完成,應該離不開地方政府的支持。

瓦舍勾欄是宋代特有的城市文化建制。元代時,瓦舍勾欄猶存,但入明之後,瓦舍勾欄作爲一種城市建制,已經銷聲匿跡,城市中不再有瓦舍勾欄。文學史的研究者發現,馮夢龍整理的“三言”,裏面多處提到了“瓦舍勾欄”,這是因爲,“三言”乃是據宋元話本整理而來,保留着宋元社會的信息;而在凌濛初的“二拍”中,卻無一處提及“瓦舍”,因爲“二拍”是明代文人創作的擬話本,而明人對於“瓦舍”已經非常陌生了,“勾欄”也從商演場所變成了妓院的別稱。

瓦舍勾欄消失的原因,一方面是改朝換代之際、兵荒馬亂之時,大部分瓦舍勾欄毀於戰亂;另一方面是朱元璋建立明王朝後,嚴厲限制市民娛樂,導致城市娛樂業迅速衰落。要等到中晚明時才恢復繁華,但瓦舍勾欄的建制則再未復活。

這裏有一點值得我們特別留意:宋朝君主與明太祖朱元璋在對待“民欲”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差別。

宋朝歷代君主都比較注意“從民欲”,尊重庶民娛樂享受的需求,如宋仁宗在邇英閣收藏了十三軸御書,上面寫着自己需要時刻謹記的事項,其中第二十三項便是“從民欲”。我們舉個例子,舊時元宵節,實爲民間的一場大狂歡,嘉祐七年(1062)的元宵節,因上一年發生了水災,司馬光等諫官“乞罷上元觀燈”,但宋仁宗卻跟往年一樣,“御宣德門觀燈”,他跟大臣解釋說:“此因歲時與萬姓同樂爾,非朕獨肆遊觀也。”仁宗此舉,是在向天下百姓表明一個態度:元宵節的狂歡是正當的,朕與民同樂。

從宋人筆記《北窗炙輠錄》記錄的一件小事,也可以看出宋仁宗對於民間享樂的態度:“一夜,(仁宗)在宮中聞絲竹歌笑之聲,問曰:‘此何處作樂?’宮人曰:‘此民間酒樓作樂處。’宮人因曰:‘官家且聽,外間如此快活,都不似我宮中如此冷冷落落也。’仁宗曰:‘汝知否?因我如此冷落,故得渠如此快活。我若爲渠,渠便冷落矣。’”仁宗皇帝認爲,官家不可縱情享樂,卻應該爲民間享樂創造機會。

“瓦舍勾欄”,屬於宋朝市政工程嗎? 第2張

南宋《西湖清趣圖》上的錢湖門瓦子。圖中文字爲研究《西湖清趣圖》的學者陳琿所標註。

網上有一句貧嘴的話:“娛樂八卦是人民羣衆不可侵犯的權利。”宋朝人當然不會這麼說,但他們顯然也明白:娛樂亦民之慾也,爲市民建造瓦舍勾欄便是“從民之慾”的表現。

明太祖朱元璋的態度卻正好與宋代君主相反:更傾向於將民衆的聲色享受當成一種不務正業的罪惡。這一觀念在其注《道德經》時表露無遺:“有德之君,絕奇巧,卻異財,而遠聲色,則民不爭浮華之利,奇巧無所施其工,皆罷虛務而敦實業,不數年淳風大作,此老子云愚民之本意也。”

其於這樣的治國理念,朱元璋熱衷於節制、控制、壓制“民欲”,立國之初,他便頒下聖旨:“在京但有軍官軍人學唱的,割了舌頭;下棋打雙陸的,斷手;蹴圓的,卸腳;作賣買的,發邊遠充軍。”不要以爲朱皇帝嚴禁娛樂的禁令只針對“軍官軍人”,他還在京師“造逍遙樓,見人博弈者、養禽鳥者、遊手遊腳者,拘於樓上,使之‘逍遙’,盡皆餓死”。民間的“絲竹歌笑”也被列入法禁的範圍:“元時,人多恆舞酣歌,不事生產。明太祖於中街立高樓,令卒偵望其上,聞有弦管飲博者,即縛至,倒懸樓上,飲水三日而死。”

如此苛嚴的管制之下,哪裏還有瓦舍勾欄的立足之地?

我講瓦舍勾欄的興衰,是希望諸位看官能夠理解宋代文明的獨特魅力之一:基於“從民欲”的理念,宋朝政府懂得將滿足市民娛樂之需納入市政建設的公共工程。這是我們在漢唐明清歷史中很難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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