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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唐代疫疾的流行,對社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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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疾作爲一種羣體性多發疾病,古往今來肆虐於華夏各地。根據史料記載,唐朝時期共流行過49次疫疾。下面小編爲大家帶來相關內容,感興趣的小夥伴快來看看吧。

考量成因,既有徵服自然的客觀“天災”,也有社會涌動的歷史“人禍”;觀其規模,疫情遍及唐境南北,嚴重侵蝕農業發展各因素;探其影響,最爲直接的打擊便是人口的大量減損,進而土地拋荒、商業停滯、軍備不振、經濟蕭條,原先的繁榮喪失殆盡,苦難與恐慌迅速瀰漫於整個社會,嚴重威脅社會秩序,影響社會穩定。疫災的鋪卷,成爲大唐盛世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與農業立國的發展理念格格不入。

唐代疫疾的流行

1.疫疾的流行特徵

伴隨建國後唐史研究的不斷深入,相關文獻記載唐代疫災發生頻次的統計數據也在不斷增加。鄧雲特先生《中國救荒史》據正史統計唐代疫災16次。楊儉、潘鳳英《我國秦至清末的疫病災害研究》一文統計隋唐疫病發生九次。張劍光先生認爲鄧數“統計遺漏是十分明顯的。單單一個唐朝,明確標有時間的大疫災,不下於20多次”唐代疫情與唐朝延祚相伴始終,有些疫情經年累月,未見間斷。

唐高宗永淳元年(公元682年)疫情不斷,水旱災害連發,匪患疫情接踵而至,從初夏到入冬可以說災情未見間斷,五月、六月、七月、十二月均有不同程度的災情發生,作爲夏季水患次生災害的疫災,於冬季再次現世,死者“枕藉於路”、“相枕於路”當爲真實寫照。

唐代是一個以農業爲主的朝代,農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與作用,如果說農業生產就是社會生產,那麼農業人口就是勞動力人口,就是社會生產得以運行的關鍵與依仗,作爲農業社會運轉中的關鍵一環,疫疾造成的農業人口流失,必然釀成不堪設想嚴重後果,而大範圍、大規模的人口減損也從反面折射了疫肆虐行的破壞力與影響力。

探索唐代疫疾的流行,對社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正如農史學家遊修齡先生指出“農業發展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的系統。它兼受自然環境和社會條件的制約。

任何一個特定因素的作用,只有在系統的協調之下才能發揮作用。”以此推斷,疫疾帶來的人口流失也必將影響社會系統的正常運行。安民於地,既是生產需要,也是統治必須,如《呂氏春秋》所議“夫稼,爲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養之者天也”,而肆虐的疫疾,卻釀成農民淪爲流民、土地大量拋荒的尷尬局面,唐代疫疾流行造成了嚴重的社會影響,其紊亂是方方面面的,對於政治、經濟、社會的破壞程度也是有目共睹的,這勢必引起唐統階層的高度重視。

2.疫疾流行的原因

縱觀有唐一代,首先是氣候轉暖帶來的暖冬增加,自隋代起,氣溫轉暖,這個溫暖時期一直延續到北宋前期。

竺可楨先生《中國近五千年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一文將5000年氣候劃分爲四個溫暖期和四個寒冷期,其中第三個溫暖期爲公元600~1000年,一般稱爲“隋唐溫暖期”,也有學者稱其爲“小高溫期”或“普蘭店溫暖期”,吳宏岐先生研究認爲唐代289年曆史中,存在暖冬27個,這在各王朝中是罕見的,唐代溫暖時期亞熱帶北移大約一個緯度,本應冬冷夏熱,暖冬卻驟然增多,若依上文氣候異常引起疾疫理論,唐代疫疾肆虐應同屬氣溫失序所致。

探索唐代疫疾的流行,對社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第2張

疫疾發生與流行的原因,除了上述條件的時空必然,還有一部分是自然災害引發的疫病爆發,即疫情與水災、旱災、火災、蝗災、饑荒等相伴而生,成爲衍生災害,形成災害鏈。劉文俊先生通過研究唐代旱情和降水情況發現,在唐代289年曆史中,有138個年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水災,佔總年份的48%,有114個年份發生了旱災,佔總年份的39%,災害情況不能不說頻繁。

唐代疫疾流行的社會影響

1.疫疾流行對政局的影響

政治穩固,社會安定是唐政府首要關注的問題,疫疾流行造成的人口流失、社會恐慌等是疫疾流行之於唐代社會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反映。

有唐一代人口發展趨勢是呈馬鞍形的,隋唐之際戶口銳減及貞觀中期以後直線上升,安史之亂後戶口下降及唐後期發展遲滯,僅有天寶年間實際戶數纔在一千三、四百萬,每戶平均爲5.75口,疫疾的流行,對人口優勢不甚明顯的唐代社會經濟發展可以說雪上加霜,爲其發展掣肘。疫災引起的人口流失,導致經濟問題的同時,產生的大量人地分離的逃荒流民,也影響政局穩定。一部分流民爲求生計,奔走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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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部分依附豪強地主,成爲佃農,這減少了籍麪人口的數量,即周宏偉先生曾所指唐代人口的“虛損耗”,故唐代,因疾疫而導致人口虛損耗的情況實有發生。

開元、天寶年間的兵禍、疫災,釀成了嚴重的流民禍患,雖然採取了諸如劉晏理財的經濟措施,但仍未能挽回人口流失的殘局。再如貞元年間“癘疫水旱,戶口減耗,刺史析戶,張虛數以寬責”,寶曆年間“時州旱,遂疫,逋捐系路,亡籍口四萬”,都有涉及疫疾諸災引發的流民問題。

疫疾流行在直接衝擊人口質量的同時,釀成了嚴重的經濟窘況與政治隱患,對當時政局危害極大。疫災爆發後,死亡陰影籠罩整個社會,甚至在很長時間裏也難以磨滅,使得人們的心理變得十分脆弱,或疲於奔命流徙,躲避疫災侵襲,或苟延殘喘,求得生存機會,造成了嚴重的社會恐慌,威脅政局穩定。

疫疾肆虐,古人也好,今人也罷,卜筮問神、尋醫問藥都是急於解決這一社會問題的無奈舉措,相對巫醫左道,政府更容易也善於駕馭科學救治,並籍此提升自身公信力,而一旦官方政治手段乏力,醫學措施矮化,面對疫災引起生死恐慌,這種施政短板,將迅速將把民衆推向迷信陣營,旁門左道也擁有了大肆橫行的依仗與能力,在引發政治恐慌的同時,形成了嚴重社會負面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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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疫疾流行對經濟的影響

疫疾的肆虐造成的農業疲敝,主要影響作爲生產力重要內容的勞動力人口、農業土地以及作爲勞動工具的大型畜力三個要素。

人口損耗方面,唐代是中國古代農業社會的典型,人口之中尤以農業勞動人口爲重,上節對人口損耗之分析,亦可視作對農業人口減損的討論。土地問題較爲突出,由於疫情緊迫,大量災區百姓被迫離鄉逃難,農民遊走難民甚至強匪邊緣,人地分離勢必發生,無主土地迅速拋荒,耕地淪爲荒地,更有大片良田趁機墜入豪佑囊中。

耕牛作爲當時重要勞動工具,疫疾對其的侵染更具代表性,造成的畜力銳減相當直接,據統計,唐代289年中發生過9次範圍不等的牛疫災禍,並已經引起唐代社會普遍關注。農業生產作爲一個部門,其系統內人力、土地、工具等諸多要素環環相扣,一旦一環崩塌,鏈條運轉便崩潰停滯,疫災於此時對農業人口的摧殘便基於此理。疫情扼殺勞動人口,必然引起拋荒、工具癱廢,進而流民四起,社會秩序、經濟發展均淪爲空談。

農業社會,手工業於唐代已發展成爲一個相對獨立的生產部門,爲政府、社會提供者相當數量的手工產品,其內部要素緊密相連,發生着整體的作用,而疫災的肆虐,在疫殺數量有限、技藝獨具的手工業者的同時,造成了匠人與手工業原料、手工業生產對象的分離,擾亂了手工業正常運行的合作框架,對萌芽狀態的手工業經濟發展,其破壞程度無疑是劇烈的。

疫疾流行對商業影響是多方面的,商人、商品、市場、貨幣、交通都有受其侵擾的痕跡,而這種掣肘很大意義上是抑制了唐代商業的蓬勃發展。

如張劍光先生所言“江南經濟活動的頻繁,與疫病的多見是成正比例關係的”。這裏對商人的影響,多從其廣義而言,即從事商業買賣的雙方,既包括狹義的商人,也包含商業貿易的主力軍——顧客,而上述雙方都可以視作農業社會中人口總數的一部分,故上文對於疫災造成人口損耗的分析,在這裏仍可使用,這也映證了張劍光先生所強調的“疫病在江南反覆殘害和肆虐,造成了人口的減少,勞動力損失嚴重,較大地妨礙了江南經濟的發展”。

對於商品,很大一部分是出自手工業原料加工後的製成品,這些手工業產品上市交換,即成爲商品,而上段對於疫疾之於手工業及其元素影響的分析,已經明確指出這一環節問題所在,也就是說,疫疾肆虐在商品製作的源頭就已經開始製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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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官方醫事的應對機制

文獻可見,醫事機構萌芽於西周,至隋唐時期,隨着政治制度的發展完善,已頗具規模,形成較爲具體、明確、規範的醫政體系。以中央醫政機構與地方醫政機構爲主體的官方醫療救助單位,分別擔負管理與執行醫事任務的責任,成爲唐代治疫救災的主力軍。

唐代中央醫政組織架設應屬合理,雖服務範圍與服務對象相對單一,但以服務職能而論,整體上已經爲疫疾的診治,甚至治疫藥物的儲備、防疫活動的展開,搭建了相對科學的頂層框架。

正如範家偉先生所說“李唐立國,整個官方醫療架構,繼承南北朝隋代的傳統,設立太醫院、尚藥局作爲官方醫療及醫學教育機構,……官方醫療機構對醫學發展,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唐代國家對醫學發展,提供了很大幫助。”

唐代醫政組織形成了中央-地方二級行政架構,在關照中央醫事功能的同時,兼顧地方醫政事務,爲疫情突發,及時、充分地展開救助工作提供了組織保障。

於賡哲先生譽其“我們可以肯定這些醫療機構比前代完善,甚至在當時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的。”

唐代醫學的發展,是繼承了漢魏晉南北朝以來的醫學遺產,繼續增高,具有承上啓下的重要意義,此時的醫籍整理一方面水平高、質量好,較強地呈現了集大成之時代特色,另一方面官方撰修參與其中,較大程度保證了醫學典籍的醫事水準。

正如顧漫整體評論魏晉至隋唐的醫書整理“較之後來逐漸走向衰微的世醫傳承,魏晉至隋唐時期的醫書整理活動對中醫學術的貢獻更爲重要,影響也更爲深遠。如果沒有王叔和、皇甫謐、陶弘景、巢元方、全元起、楊上善、王冰、孫思邀、王煮等人的‘蕪討掇拾’工作,爲北宋校正醫書局的整理校刊工作打下良好的基礎,很難想象今天人們會讀一些什麼樣的‘中醫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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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家偉先生着重評論“隋唐有三大醫書,即巢元方《諸病源候論》、孫思邈兩《千金方》(《備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王燾《外臺祕要方》,對中國醫學發展影響巨大。唐代以後,三大醫書成爲中國醫學核心經典。”這種“蕪討掇拾”的整理,有許多內容是涉及診疫治疾,較爲實際地奠定了唐代治疫救災工作之醫學理論基礎。

總結

唐代的醫籍整理或政府主導、或官僚自撰,均體現與朝廷有密切相關聯,具有很強的官方介入痕跡,其整理能力與修撰思路與官方要求基本保持一致,謝觀先生將此時醫學分期爲“蒐葺殘缺之期”,此期最大特點是“醫家義疏之學”的興盛。

由於去古漸遠,文字音義已有所變遷,時人閱讀周秦兩漢之古醫籍已漸感困難,不得不依靠註疏訓話之學及至隋唐之世,口傳師說的傳統幾近中絕,註釋經書之風氣繼之代興,取之古精華,爲當世所用,這也是此時高質量官修醫籍得以流傳保值一大原因,從治疫價值而言,爲唐政府主導下治疫救災活動提供了良好的理論基礎與參考規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