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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騾子與徽駱駝:左宗棠和李鴻章30年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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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狂,一生以諸葛亮自詡,大話連篇,連左夫人都聽不下去而取笑他;左宗棠“二”,罵一手提攜自己的曾國藩,和李鴻章對着幹,連親家郭嵩燾(晚清外交名家)都要和他斷交;左宗棠直,嚴峭刻深,連曾國藩這樣有氣度的人都受不了。左宗棠脾氣大得不得了,甚至蓋過了他的名氣和才氣,人稱“左騾子”。

李鴻章小左宗棠整整十一歲,自謂“生平不解空言高論,只知以實心辦實事”,比左宗棠要成熟穩重得多。他擔任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時人稱爲“坐鎮北洋,遙執朝政”,死後梁啓超爲之立傳,書名“晚清四十年史”,可見其一生功業命運與晚清相始終。李鴻章“權傾一時,謗滿天下”,平生遭受彈劾達八百餘次,但他恆能忍辱負重,從這個意義上講,性格更類“徽駱駝”。

左李好罵人

左、李都喜歡罵人。

左宗棠才氣過人,也盛氣凌人,有霸術更有霸氣。即使對於衆人敬畏的湘軍統帥曾國藩,也是稱兄道弟(左小曾一歲),絲毫不願居於其下,遑論其餘,只要看到不順眼的人和事,必然要大聲呵斥。但有個特點,終其一生,罵人的強度與烈度隨着官職的提升而日漸趨弱。晚年時,也許是人人都知道左侯爵脾氣,大家當面都陪着小心,左宗棠無人可罵,只是逢人便罵曾國藩而已。

左宗棠最出名的一罵是“王八蛋,滾出去”,爲此幾乎搭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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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罵是發生在咸豐八年(1858年),引發了鬧得沸沸揚揚的“樊燮案”。當年舉人左宗棠以“師爺”身份(無正式官銜的幕僚)輔助湖南巡撫駱秉章,掌握軍政實權,省內大小官員來見,都要行禮參拜,偏偏永州鎮總兵樊燮不買賬,認爲自己是朝廷欽授的正二品武官,堅持不向左宗棠請安。結果,左上前一腳踢翻樊總兵,還大聲呵斥“王八蛋,滾出去!”

事實是否如此戲劇化,有待考證,但左宗棠連“恩人”曾國藩都敢罵,可見此事絕非空穴來風。結果,駱秉璋及左的至交湖北巡撫胡林翼等人,與以湖廣總督官文爲靠山的樊家,在咸豐皇帝面前打起了官司,咸豐皇帝甚至密令官文“如左宗棠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

後來左宗棠因朝中有人力保,得以逃過一劫,樊燮則無奈丟官回家。樊燮受此奇恥大辱,就把兩個兒子關在樓上,命其穿上女人衣服,直到考中進士、名列翰林,在功名上超過左宗棠(左一生未中進士),才能換回男裝下樓。據說從前樊家樓上還留有“左宗棠可殺”五字,可見怨恨之深。這個例子可說明,左宗棠火爆的性格,往往容易無端樹敵。

李鴻章性子也好謾罵,越是親近的人越罵得兇,到最後,左右的人會視罵的輕重次數,來預測被罵者受寵信的程度。據說,李鴻章晚年曾外放兩廣總督,當時有一個諳熟李鴻章脾氣的人,故意和布政使(是巡撫即省長的主要副手)鬧起了矛盾。別人勸他,想得到提拔還和上司過不去?那人是武官,性格憨直,說“沒關係,前天李中堂已經罵我滾了”,一時傳爲笑談。

李鴻章的罵,往往還有情分,左宗棠的罵,總是不留餘地。

李鴻章手下有個管糧草的小官叫魯白陽,是淮軍名將聶士成的親戚。魯白陽在淮軍中久不得志,知道李鴻章和左宗棠關係不佳,於是偷拿了淮軍賬本深夜投奔左營,大約是賬本上有淮軍的不法記錄,想以此邀功請賞。但左宗棠見事極明,話也說得漂亮,“吾屬皆軍人,奚肯以此中傷同類?”便打發魯白陽回去了。李鴻章得悉後,深恨魯白陽。後來李鴻章當上直隸總督,魯白陽選定李鴻章上班必經之地,死乞白賴站了一年多,天天讓李鴻章看到。有一次李鴻章忍不住說“趣行勿溷”,意思是趕緊走吧,別煩我了!但最終還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外省的職位。時人既佩服左宗棠之度,更欽佩李鴻章之量。

李鴻章性格詼諧,喜歡調侃人,至老不變。曾有位湖南秀才到天津直隸總督署見李鴻章,才談了沒幾句,李鴻章突然問道:我聽說湖南人大多都入了哥老會,你是不是其中成員?這位秀才性格並不文弱,很鎮定地回答,如果我是哥老會,您就是安慶道友(意即江湖中人)的頭目了。李鴻章哈哈大笑,並不生氣。李鴻章喜歡性格剛強的人,下屬有來拜見的,他一定會目不轉睛地看,有些人被看得汗流浹背毛骨悚然,李鴻章便痛加斥責趕走,假如來人鎮定自若,他最後就會笑出聲來。

湘騾子與徽駱駝:左宗棠和李鴻章30年恩怨 第2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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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氣之爭耶?

清同治三年(1864年)夏天,左宗棠舉報曾國藩欺君罔上,曾國藩當然大爲不爽,本來協力作戰的曾、左自此形同陌路。

四年之後,左宗棠“故伎重演”,這次中招的是李鴻章。

鎮壓了東南地區的太平天國後,左、李奉旨各自率楚軍、淮軍追剿遊走華北的捻軍。1868年8月,捻軍張宗禹部在重重包圍下,全軍覆沒。戰後論功以淮軍居首,李鴻章榮升協辦大學士。左宗棠懷疑李鴻章所言張宗禹投徒駭河自殺而死的說法,率軍四處搜捕。李鴻章氣憤難平,寫信給曾國藩說“(左宗棠)阿瞞本色,於此畢露”。本來就不甚投契的左李,也正式交惡。

左宗棠睥睨一切世俗的成法,加上強硬不服輸的性格,使得他無法與師友“和諧”相處,不能不說是一大缺憾。不僅曾國藩,在“樊燮案”中四處爲左宗棠奔走的親家郭嵩燾、同壕戰友沈葆楨(曾接手承辦左宗棠創立的福建船政)等人,後來都一一與之關係破裂。相比之下,李鴻章雖也跟曾國藩鬧過意見,一度負氣出走,但終生奉曾國藩之教誨爲圭臬,即使與左宗棠話不投機,但較少衝動行事。曾國藩曾特地寫信讚揚李鴻章“閣下不與左帥爭意氣,遠近欽企”。

李鴻章與左宗棠有着極爲相似的經歷,都是少負大才,中經困頓,晚年以衰齡還榮膺重任。其謀事之勤,體國之忠,均不愧爲一代名臣。可是民間有關左、李不睦的傳聞很多。

傳說,有次左宗棠去見李鴻章,李鴻章出來遲了。聯想起李鴻章寵愛小老婆的傳聞,左宗棠譏諷道“與如夫人洗腳”,意爲你爲了小老婆不惜輕慢大臣。李鴻章毫不示弱,脫口而出“賜同進士出身”,一下講出了左宗棠僅是舉人出身,無進士功名的心病,結果兩人從此見面都繞着走。

湘騾子與徽駱駝:左宗棠和李鴻章30年恩怨 第3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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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嚴格來說,左、李意氣之爭的背後,其實源於深層次的政見之爭。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清廷高層內部爆發的“海防與塞防之爭”,就是左宗棠與李鴻章這對政敵一次結結實實的“火拼”。

自從1874年李鴻章上《籌議海防折》,提出朝廷應向海防傾斜以來,一百多年間,“海防與塞防之爭”,漸漸演變成主張派與投降派之間的“愛國與賣國之爭”。其實,此次大論戰的實質,是國力日益衰微的大清帝國,如何在東部沿海與西北邊疆兩個戰略方向上,分配有限戰略資源的政策大討論。所有中樞名臣及地方大員都參與其中,自由發言,爲慈禧太后等最高層決策者獻計。

李鴻章力主加強海防,目的在於防範強勢崛起的日本,左宗棠強調塞防與海防並重,反對削減西北戰費,也是着眼於解決阿古柏入侵的燃眉之急,遏制覬覦新疆的沙俄及英國的氣焰,以後的實際歷史演進,固然證明左宗棠收回相當於六分之一中國領土面積的新疆,功在千秋,但李鴻章所擔憂的東部沿海危機,最終也全面爆發。一定要以“愛國還是賣國”來褒貶二人,似亦有失公允。

此次有限範圍內的“民主大討論”的結果,是清廷採納左宗棠一派的建議,作出“海防與塞防”並重的決策。當時清帝國一年的平均財政收入是8000萬兩白銀,從1875年到1884年(即左宗棠西征中後期)的10年間,塞防經費花了8000萬兩,而1885年到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的10年間,海防經費僅有3000萬兩。從這個角度看,塞防還是稍稍優先於海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