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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夫椒之戰中,爲何越國會慘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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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94年,吳王夫差爲報吳國先王闔閭被越軍擊敗殺死的仇恨,發全國兵力進攻越國,在夫椒山擊潰越國軍隊,迫使越國屈服於吳國,越王勾踐作爲戰俘前往吳國侍奉吳王3年。此戰奠定了吳國的霸業,但吳王夫差聽信小人之言,放赦了勾踐,還與越國通好。雖然此後吳國出擊齊國大獲全勝,但也爲吳國的滅亡埋下了禍根。

歷史上“夫椒之戰”是一場有名的戰爭,時間是公元前474年。簡單的說吳國君主夫差爲報父仇攻打越國,打得越國軍隊僅剩5000餘人,越國君王勾踐只能退守會稽山。但吳國君王夫差目光短淺,沒有聽從大夫伍子胥的勸諫進言,殺掉勾踐滅越國,反而聽信太宰伯嚭的讒言許可勾踐求和與降服,沒有殺掉勾踐以徹底滅掉越國,10年後越國君王勾踐崛起反而把吳國滅了。這是成語“臥薪嚐膽”出處。

《史記》雲:“越王勾踐返國,乃苦身焦思,置膽於坐,坐臥即仰膽,飲食亦嘗膽也。”“吳王夫差敗越於夫椒,報槜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於會稽,使大夫種因吳太宰嚭以行成。吳子將許之。伍員曰:“不可。臣聞之:‘樹德莫如滋,去疾莫如盡。’……”這是《春秋》上對這一段歷史的記載。

越軍在這次夫椒之戰中,爲什麼註定只能以失敗而告終呢?除了在出兵前范蠡的那番勸諫道出了越國戰備不足外,還存在着以下因素

首先,越軍道義失利。

興兵作戰,首先要站在道義的高度,喊出替天行道佈德、匡扶乾坤正義的響亮口號。勾踐發起的對吳戰爭行爲是違背道德的,你殺死了人家夫差的老爹,還不允許他在自家地盤上磨磨刀喊幾嗓子發泄一下情緒呀?身爲人子的夫差替父報仇,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值得同情值得尊重的行爲。現在,你勾踐不顧國際社會的輿論譴責,又主動動用兇器,挑起戰端,你是想扮演戰爭狂人嗎?勾踐用自己的魯莽行爲幫助吳國軍士進行了行之有效的潛能開發,這種“先發制人”的無知行爲,激起了吳國“哀兵”的必勝士氣。

其次,越軍兵力不濟。

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次作戰,勾踐出動了三萬人的兵力,但是,這三萬兵甲之士的軍事素質卻並不過硬。我們知道,越王勾踐是貿然宣戰,戰前並沒有得到充分的強化集訓,越國也沒有可與伍子胥這樣的軍事大家相媲美的總教官,更別去談這三萬人中有多少人是臨時從地方上臨時抽調,有多少人是從老百姓中臨時徵集過來的民兵壯丁。

而越國面臨的對手呢?“吳王聞之,悉發精兵擊越。”吳國的兵將,是國家元首夫差和軍事統帥伍子胥同甘同苦親自上陣,日夜訓練下來打造的強悍虎狼之師,他們的存在,就是爲了一血國恥,屬於特種精英。兵力不足、兵力不強、兵力不精,兵勢不威,你越國的常規部隊怎麼能與吳國的特種部隊抗衡,架得住對方精兵的蹂躪呢?

第三,越軍戰場失誤。

爲了所謂的先發制人,浩浩蕩蕩的三萬越軍經過舟車勞頓,向着吳國的心臟地帶進犯。這麼大的動作,吳國能不知道情報嗎?然而,越軍卻能一路直插太湖,沒有遭遇任何行之有效的阻擊,這件事本身就是值得懷疑的。范蠡曾經勸諫勾踐:“天道未作,不先爲客。”越王勾踐根本充耳不聞,他在道義失利,兵力不濟的前提下,把軍隊開到了吳國本土,客犯進入了由吳國控制的太湖夫椒這個戰略要地,而等待他的,則是夫差和伍子胥親率吳國水師精銳,潛伏於吳軍佔盡地利優勢的太湖水面,落帆息鼓,撐開大網,正在靜靜等候他這條送上門來的肥魚。前有強兵相阻,後有伏兵包抄,進退兩難,勾踐一下子陷入了困局中。

第四,越軍補給不暢。

兵法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越人的核心地區在寧紹平原與浙閩丘陵的交界處,這次戰爭越軍遠離自己本土,翻山涉水,軍事物資補給自然不暢。要想爲太湖前線提供糧草物質支援補給的話,哪怕擁有和吳人一樣的水面交通系統,在地理距離上也吃虧不少。而夫椒這個主戰場是在吳國境內,吳國在伍子胥的一手打造下,已經擁有完備的水面交通線,可以快速通過自身建設的水網,將兵力補給和物資補給迅速集中並專線運送至太湖戰場。

由於越軍先行妄動,舟車勞頓,而吳軍後發制人,以逸待勞。不要說發起攻勢,哪怕只要輕易地掐斷越軍的補給網絡,實行圍而不殲的戰略戰術,越軍也必敗無疑。

吳越夫椒之戰中,爲何越國會慘敗呢?

第五,越軍主將不當。

勾踐在此次夫椒戰役中,還犯了一個至關重要的錯誤,那就是用人失當。勾踐不該任用石買爲將,而把真正有勇有謀的諸暨郢留在了越國國內。在出徵前,越國朝堂之上的貴族領袖和各境的部族長老都曾聯名上書,勸諫勾踐不要任用石買爲將。《越絕書》上是這樣寫的:“耆老、壯長進諫曰:“夫石買,人與爲怨,家與爲仇,貪而好利,細人也,無長策。王而用之,國必不遂。”王不聽,遂遣之。”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具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特殊羣衆。

他們一致認爲,石買這個人難以擔當軍事指揮官的大用,因爲此人貪婪好利,見識淺薄,卻又剛愎自用,手段強硬,以致於越國國內,人人跟他有怨,家家和他有仇。大王用這樣的人來統率三軍,恐怕難以取勝。但勾踐卻被石買的拍胸脯式請戰承諾所迷惑,對大臣們苦口婆心的進諫絲毫不以爲然。

事實證明勾踐錯用石買爲將,這個錯誤是致命的。石買領兵伐吳,爲了樹立威望,他“斬殺無罪,欲專威服軍中,動搖將率,獨專其權”。造成軍心動搖,將士恐懼,還未開戰,自我內部的鬥志已像潰散瓦解如爛魚一般。但剛愎自用的石買卻自以爲得計,仍然一意孤行,以嚴刑峻法對待將士。所謂“盛衰存亡,在於用臣,治道萬端,要在得賢”。越軍在夫椒的潰敗,用將失察不能不說是一個核心問題。

第六,越軍戰法不熟。

在這場戰爭中,越軍的最高統帥勾踐屬於年少衝動的愣頭青,客侵他國,失德無道;最高軍事指揮長官石買則屬於專權好利的貪婪客,多怨無謀。而勾踐他們面對的對手呢?則是心懷家仇國恨憋屈了三年,用臥薪苦志不斷激勵的方式強迫自己變得強大的夫差,以及善於運籌帷幄並具有豐富軍事作戰指揮經驗的伍子胥。

整場戰爭從一出征到最後的對戰,我們從史料中根本查詢不到任何有關於越國所採取的戰略戰術和智謀舉措。我們只知道,勾踐的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擺開陣勢,決一死戰。然而,這一次,還指望着吳軍再次犯下檇李之戰那樣的失誤,簡直是癡心妄想了。

戰鬥正式打響了。吳軍恥喪先王,誓死圖報,夫差更是親立船頭,秉袍擊鼓,全軍勇氣倍增。恰好北風大起,波濤洶涌,吳軍大艦順流揚帆而下,俱用強弓勁弩,箭如飛蝗。越兵迎風,無法抵敵,大敗而走。伍子胥已看出越軍的敗相,知其必敗,他屢出奇謀,“變爲奇謀,或北或南,夜舉火擊鼓,畫陣詐兵”,指北攻南,指南攻北,聲東擊西,常於深夜舉火擊鼓,虛張聲勢,並不出兵,又於白日佈下僞裝的部隊,造成假象,迷惑越軍。

在這樣一系列虛虛實實的折騰下,由於越軍指揮無方,將士們身心疲憊,草木皆兵,最終造成了軍心渙散,鬥志全無,而大將軍石買卻偏偏又堅持“峻法隆刑”來“斬殺無罪”。在敵我的雙重壓力下,越軍士衆恐懼,兵將們相繼倒戈逃散,石買的軍令已無人執行。迫不得已,勾踐只好下令斬殺石買以向全軍謝罪。

然而,戰局勝負已分,不可逆轉了。在強大的吳國特種精兵面前,指揮無方、訓練不佳、裝備不精、戰力不強、士氣無存的越軍哪裏還有還手之力,他們根本無力對抗吳軍的虎狼之勢,以致於屢戰屢敗,節節敗退。而吳軍當然沒有放棄追擊。在取得太湖水戰勝利後,夫差和伍子胥指揮着吳國精兵,乘勝越過錢塘江,長驅直入攻入越國都城。

勾踐想着,還是保命要緊吧。於是,他索性連都城也放棄了,攜帶着越國羣臣一股腦全部退守在越國境內的會稽山上。會稽山,古稱茅山、苗山,這裏既是大禹會聚諸侯之地,也是大禹的葬身之地,更是越國的鎮山和神山。勾踐寄希望于越國神山的保護,祖宗的恩佑,恃險據守,獲得一線生機。

戰爭帶來的傷害是巨大的。安頓下來的勾踐順便清點了一下人數。慘吶!只剩下五千殘兵了。這可咋辦?他站起身來立於會稽之巔,登山遠望,只見戰火蔓延,四處破爛不堪,田地荒蕪,一片蕭然。“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淚下”。而“蕭山”這個詞,在此情此景下,也從勾踐的口中油然而出。

吳越夫椒之戰中,爲何越國會慘敗呢? 第2張

在夫椒之戰後,夫差爲什麼不滅掉越國,反而在三年後放勾踐回國?

歷史上大部分的說法都是吳王夫差目光短淺,聽信了小人的讒言,才同意與越議和,同時也給吳國埋下了滅國的隱患。但是當我們揭開歷史的面紗,仔細分析當時的情況,卻發現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我們先來看夫椒之戰前兩個國家的情況。

吳國是春秋後期最爲強大的諸侯國之一,位於長江下游地區,闔閭在位時,國力達到巔峯,先後滅掉淮夷、徐夷、州來、巢、鍾離、鍾吾、邗等一衆東夷之國,大大的擴張了疆域,成爲東南霸主。吳國還曾派出大軍,遠攻楚國,一舉攻入楚國王都,迫使楚昭王流亡到隨國,這便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柏舉之戰。後來楚國雖然復國,卻元氣大傷,柏舉之戰使吳國聲威大振,楚國受重創,結束了西門合約之後晉、楚兩國共同主宰天下的格局。

但是在柏舉之戰中,吳國卻遭遇了危機——越國乘吳國國內空虛,發兵偷襲吳國。這讓闔閭認識到,不把安榻之側的越國解決掉,北上爭霸就無從說起。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去世,趁着越國政局未穩之時,吳國闔閭率領吳國大軍攻打越國,剛剛即位的勾踐起兵迎敵,雙方決戰於槜李。當時的吳國實力遠超越國,但戰爭結果卻出人意料,在那場戰爭中,越國贏了。

在大戰開始之前,勾踐精心挑選了數百個死士,在吳越兩軍對壘之時,整齊的排好列隊,從容的走到吳國大軍面前,然後……集體自殺。勾踐用這種劍走偏鋒的方式,確實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吳軍注目觀看,驚駭不已,還沒開打就已經自亂陣腳,勾踐則抓住機會,突然進攻,大敗吳軍。在亂戰之中,吳王闔閭的腳趾被斬落,身受重傷,不久便因爲傷口感染逝世。

病逝前,闔閭把夫差叫到自己的病榻前,聲色俱厲的責問道:“夫差,你敢忘記是勾踐殺了你的父親嗎?”

夫差恭恭敬敬的跪在病榻前,一字一句的回道:“夫—差—不—敢—忘—記!”“夫差,你敢忘記是勾踐殺了你的父親嗎?”“不敢忘記!”“夫差,你敢忘記是勾踐殺了你的父親嗎?”“不敢忘記!”闔閭一遍又一遍的質問,夫差一遍又一遍的回道:“不敢忘記”“不敢忘記”,直至闔閭溘然長眠。

吳山高、越水長,新一代的吳國君王爲復仇而生。三年後,夫差發動全國兵力進攻越國,在夫椒山擊潰越國大軍,勾踐帶着五千殘兵退入會稽山,在文種的建議下,向吳國求和,自己作爲戰俘前往吳國爲奴。

夫椒之戰後,夫差爲什麼沒有一舉滅掉越國?仔細分析起來,原因絕非夫差“目光短淺、優柔寡斷”那麼簡單。

首先是吳越所處的時代背景。

吳越戰爭處在春秋時期,與戰國時期的兼併戰爭不同,這個時期雖然已經禮樂敗壞,但主要的戰爭還是爲了“徵不服”,春秋時期還流行着滅國不滅祀的傳統。自從周平王遷都洛陽後,雖然中原混亂不堪,常年征戰,但是所有的國家,都遵照着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滅國不滅祀。

戰爭最爲主要的目的,僅僅是讓對方臣服,就算是真的強佔了對方的土地,也會給遺民們留下一塊地方來供奉先祖。就算是霸道如楚國,在滅掉陳、蔡、隋國後,也都先後讓其復國了。也正是因爲這樣,鄭國才能在晉國、楚國兩國先後圍攻了幾百次後,還能好好的存活到戰國時代。一般而言,位於蠻夷地的吳國,或許可以完全不理會中原的那一套遊戲規則,但是此時吳國的目標卻是中原霸主,吳國兩代最有爲的君主都在爲如何稱霸中原而努力。可是要想稱霸中原,就必須得遵守中原的那一套遊戲規則。

其次是吳國和越國的屬性。

吳國的優勢是在水上,吳國人的日常生活乃至軍事行動都嚴重依賴水利,後世所謂“南舟北馬”的概念,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吳國而來。在吳國攻打楚國的那場“柏舉之戰”中,也是選擇由水路出發——吳國大軍沿着長江順流而下,出了長江口後揚帆北上,再轉入淮河,沿着淮河朔流而上,然後舍舟登岸,進入豫章附近,與楚國大軍隔着漢水對峙。所謂“以船爲車,以輯爲馬,往若飄風,去則難從”是他們最好的寫照。

其實在夫椒之戰初期,如果勾踐肯聽取范蠡的意見,誘敵深入,將主戰場選在對自己有利的地勢,就算是戰敗,也不會那麼的慘烈。可惜,勾踐偏偏錯誤的把戰場選在了太湖附近,以當時的情況,太湖的大部分地區都處在吳軍的控制之下,地理於吳軍有利,因此越國的慘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越族的優勢是在陸地,一個以水戰爲主的吳人,面對着如越族這般的山地民族,或許在自己的主戰場上會獲勝,卻絕對不容易征服對方。就算能夠征服,也絕對會花掉吳國大量的心血和精力,這與吳國想要北上爭霸的宗旨不符。

最後是越國本身的實力。

吳國雖然實力強大,但越國也並不弱小,相反,在整個春秋戰國時期,越國一直都比較強大,齊恆公就曾言:“天下之國,莫強於越。”而且,越族並不是一個單一的民族,而是南方衆多部族的統稱,在越國的後面,還有着強大的百越作爲支撐。在先秦古籍中,對南方沿海地區的土著民族,統稱之爲“越”,分佈十分的廣泛,部落也衆多紛雜,各有種姓,故不同地區的越人又各有異名。裏面有很多的分支,包括吳越、揚越、東甌、閩越、南越、西甌、駱越等等衆多越族支系,因爲中原人對之並不甚瞭解,故籠統的稱之爲“百越”。

在百越衆多分支中,實力最爲強大的,當屬遷移得最遠的“于越”部落,佔據了浙閩丘陵的北部,在與中原文化的交流中,最先建立起了“國家”,這個國便是越國。因此在後世,于越也被認爲是百越體系的源頭,而史書所記載的“越人”,基本指的就是越國人。

歷史的教訓一次次的證明,從山地下來的民族,容易被打敗,但是卻很難被征服。如果吳國希望完全征服來自於山地的越人,勢必要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即使取得勝利,與富裕的中原地區相比,那些貧瘠的山地,對於吳人也沒有多大的吸引力。如果滅掉越國,勢必會造成越人時時侵擾吳國,與其如此,還不如留下一個被吳國控制着的“越國”,以此來約束越人,對吳國而言,要有利得多。

綜上所述,在夫椒之戰後,夫差沒有滅掉越國,可能固然有夫差自身的原因,但主要還是由當時的時代背景和吳越兩國所處的地理環境所決定。也正是因爲這樣特殊的時代背景和地緣條件,勾踐纔有機會完成他“臥薪嚐膽”的故事,和“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