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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爲逃亡時與此女康同璧的書信往來 揭示“戊戌變法”失敗後的康家女人的淒涼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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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上海朵雲軒拍賣有限公司拍賣“康同璧舊藏康有爲與保皇會文獻”的消息引起了媒體的普遍關注。這批文獻是康有爲次女康同璧1904至1906年旅居美國康涅狄克州南溫莎時期的舊物,塵封在當年康同璧留學時代租住的房東舊宅中已經整整110年。上海市歷史學會會長熊月之教授認爲這批史料的刊佈“無疑將豐富後人對於康有爲的理解與研究。”

康有爲逃亡時與此女康同璧的書信往來 揭示“戊戌變法”失敗後的康家女人的淒涼遭遇

△康同璧西服照片(攝於1903年)

康有爲的書信爲上海博物館等多家文博機構都有收藏,並且多有整理髮表,在已經出版的《康有爲往來書信集》中多康有爲與長女康同薇的通信,但與次女康同璧的通信很少,這批新發現填補了這一空白。這批二百餘件文獻包括大量的書信、照片,還有學術界從未知曉的康有爲《年譜》謄錄本原件,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但各類媒體在關注報道這批文獻時,幾乎無一例外都聚焦於其中一封1905年10月20日康有爲寫給康同璧的信,這封信保存了保皇黨密謀在美國暗殺孫中山的“驚天祕聞”。當大家在關注這批文獻將對清末政黨活動、維新派和革命派關係等研究帶來的衝擊時,筆者更感興趣的則是這批文獻昔日的主人——康同璧,這位以“我是支那第一人”豪壯詩句聞名的康家次女,她青年時代的往來書信、日記和照片中所傳遞的其他信息。

康有爲逃亡時與此女康同璧的書信往來 揭示“戊戌變法”失敗後的康家女人的淒涼遭遇 第2張

△康同荷致康同璧信。

康同璧(1886-1969),字文佩,號華曼,廣東南海人,康有爲次女,少年時即與姐姐康同薇主持“粵中不纏足會”,是晚清婦女運動的先驅。梁啓超在《飲冰室詩話》中稱讚“康南海之第二女公子同璧,研精史籍,深通英文”。“戊戌變法”失敗後,康有爲等亡命海外,19歲的康同璧妙齡弱質,孑身獨行,“凌數千裏之莽濤瘴霧”,到印度尋父。1902年,代表康有爲赴歐美演說國事,提倡女權。1903年起,在美國留學,先後入哈佛大學、巴納德學院等校,獲巴納德學院學士學位。畢業回國後歷任萬國婦女會副會長、山東道德會長、中國婦女大會會長等職。此次公佈的這批文獻正是康同璧在美國留學期間的寶貴資料。康同璧1903年抵美后,儼然成爲康有爲在美的代言人。保皇會在美國創辦的《中國維新報》中有不少對康同璧在美演講的報道,稱讚她“議論宏富,謂當今競爭激烈之世,非合大羣,結團體,不能救中國,各埠同胞鬩牆之案數見不鮮,實合羣之大壓力。”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在美華僑,亦感嘆康同璧“誠二十世紀女傑之先河也。當爲我中國女權界馨香視之”。

母親張雲珠

朵雲軒公佈的這批私人信件,其中有三封是康同璧與母親的通信。康同璧和康同薇的母親張雲珠(1855-1922)是康有爲的原配夫人,是康的舅舅張玉樵之女,1876年嫁入康家,時22歲,比丈夫年長3歲,知禮賢惠,尤能支持康有爲的變法事業。同薇、同璧二女不纏足,由康有爲提倡,但面對舉族譁然,母親的支持最爲有力。維新失敗後,一度傳言康有爲已經赴死,張雲珠臨危不亂,安排全家逃離險境。這三封張氏夫人給康同璧的信,由長女康同薇代筆,書於紅線直欄稿紙,除報告“家中各人粗安”之外,張氏日日憂心的還是康家的住房問題。康同薇在給妹妹的信中報告“母年年因屋事操心,非得一屋長久計不可,今又遷屋矣。因遷此屋之事激怒,幾乎成病。”康家流亡港澳之後,一直賃屋居住,1904年家中被盜後張氏夫人很想自建住房。1905年5月2日,母親在給康同璧的信中提到:

日間擬在澳建一屋平。已入京取皇家地,現尚未批准。於買屋甚多。此乃穗田所倡者,已詳前次寄上爾父之函中已。

光緒皇帝曾有地產賜予康有爲當不稀奇,但當時已經亡命天涯的康家竟然還敢入京取地,讀來令人幾乎不敢置信。張氏夫人信中提及的“穗田”系支持維新運動的澳門商人何穗田,“戊戌變法”失敗後何出任保皇會澳門分會會長兼財政部長,並資助康家的日常生活。但從家信來看,康家在澳門的生活仍不免窘迫,康同薇向妹妹抱怨,“所云父有千金命匯回,今尚未見,今商會不能大成,仰人實非得計。而父雖公而忘私,不爲後慮,母則因之操持太苦,每後顧則生憂。如爾侍父左右,不可不因機而言也。”可見,康有爲的保皇會經營產業衆多,經手錢財豐厚,可是當時康氏家人的流亡生活並不舒適。張氏書札絕少見,此三通書札極難得。1922年6月,張雲珠夫人在寓居江蘇金壇時坐化而終,享年68歲,康有爲將夫人葬於金壇薛埠鎮西陽塔山。2014年3月,在金壇出土了張夫人墓誌銘,在這份康有爲親撰的墓誌中記曰,

“吾以戊戌毗贊德宗景皇帝,變法救中國。危那拉後,廢帝,捕吾,逮及家屬。夫人幸走免,奉姑攜女,逃匿港澳。吾亡海外十六年,險阻艱難,皆夫人支柱之。”

姐姐康同薇

康家子女中最著名的除了康同璧之外,還有被稱爲“中國第一女報人”的康同薇。康同薇(1878-1974),字文僴,號薇君,天資聰穎,博學強記,精通國學和英語、日語,曾經翻譯有大量日文書籍文章。1896年11月,康有爲在信中教導長女“多讀中書,學習中國文章,俾可充報館主筆之才爲最要”。在絕大多數中國女孩都還沒有機會接受學校教育的19世紀末年,康有爲已經着力培養女兒成爲報紙的主筆,可見康家育女觀念之新。康同薇果不負父親所望,1897年2月維新派在澳門創辦《知新報》後,同薇就擔任了該報記者和日文翻譯。《知新報》曾在讀者告白中特別聲明“近刊之日本報大半爲南海先生之女公子康同薇(原名薇君)所譯,揭之於此以免掠美。”康同薇撰寫、1898年5月發表於《知新報》的《女學利弊說》一文更是維新時期重要的女權論述。1898年,康同薇與梁啓超的夫人李蕙仙等人在上海創辦《女學報》,該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份女性報紙。

大力提倡女學的康同薇,1897年隨父親到上海之後,還積極投身於中國女學堂的實際創辦工作。當梁啓超、康廣仁和經元善等人出面籌備第一所國人自辦女學時,學校的具體安排與事務性工作多由女性承擔,這些女性包括康同薇、李蕙仙和譚嗣同的妻子李閨等。1897年12月初,中國女學堂籌備會議的兩份記錄中都提到康同薇的重要作用,“惟康小姐文采敏捷,援筆立論”,“與集共百二十二人,座中博學妙才,首推南海康小姐”。與維新派關係密切的中國女學堂在“戊戌變法”失敗後宣告終結,康同薇的傳記資料亦多以“戊戌政變後,攜母出走澳門”結束。從《康有爲往來書信集》所收多封康有爲在1900、1901年間與女兒的通信可以看出,在這兩年,康同薇是康有爲在港澳的全權代表,不僅家中大小事務盡託長女操辦,就連維新保皇事業亦有交託。受限於史料,以往對康同薇的研究到1900年就戛然而止了,在朵雲軒此次公佈的這批文獻中有三封1905年上半年大姐康同薇寫給同璧的信,將我們對康同薇的瞭解進一步推進。1899年,康同薇與康有爲的弟子麥仲華結婚後,這位女志士的肩頭就擔起了孃家與夫家的雙重重擔,1905年5月17日康同薇給妹妹的信讀來令人心酸:

得一女無可賀,愈見姊之入世甚深而去學苦知耳。並兒女爲累,不能日日上學,而致歸於家。又財力不給,學而無恆,安能成哉!

康同薇一生育有子女11人,這一年27歲的她應是又添一女,受家庭的拖累她不能像妹妹一般出國留學,只能在信中囑咐同璧將“現所學在何級?近學何學?望一一詳告。”在第三封信中,這種空懷滿腔壯志,卻只能在家攜老撫幼的無奈更是表述無遺:

姊前月返順德廟,見攜偉回鄉,而偉以病返澳,今尚撫攜不離手。倩則貪乳未斷,哭泣不竭,加以復妹和聲而泣,姊今處此境,全無進步高興之心,不能和己,不能利人,求得一刻安,則如登天堂矣。

在康同璧陪伴父親流亡海外、留學歐美的日子裏,大姐不只要在麥家相夫教子,還承擔起了照顧康家上下老小的重任。康同薇這樣一位才華橫溢、志向遠大的女志士從少年時代就投身廢纏足運動,當主筆、辦女報、興女學的壯志在婚後卻不得不消磨在生兒育女的瑣碎生活之中,扶老攜幼的負累讓她不得不困守家庭。

堂妹康同荷

在朵雲軒公佈的這批私信中,有一封1905年端午節康同荷(1888-1938)寫給康同璧的信,是罕見的康同荷的親筆信,非常珍貴。康同荷是康廣仁的女兒,“戊戌六君子”被殺之後,康廣仁之妻黃謹娛攜家人避禍香港,同荷被康有爲收爲養女。1901年,黃謹娛攜女兒回到廣州,開辦紗襪廠兼辦女學。1903年,康同荷與康同璧一起取道日本計劃赴美留學,不料卻滯留日本,遂入日本的女校就讀。此次公佈這封信是她二度赴日留學時寫給堂姐的:

二姐左右,分袂以來,瞬經兩載餘矣。天涯之感,時繫懷中。遙想玉體安吉,諸凡納福,諒加鄙願。回憶在橫濱,離羣索處,甚至書信鮮通,但未知何日事能同姐相聚一堂耳。今年荷再到日本留學,現入實踐女學校,在校內寄宿,同學約十五人,支那學生頗不寂寞。姐如暇時請頻惠手書,聊作面談,亦一快也。……如有函來,請寄來東京豐多摩郡涉谷村口涉谷實踐女學校寄宿舍內荷收便妥。

這封以毛筆書於白紙上,署名“妹同荷上端午書”的信札是目前公開僅見的康同荷親筆信。以往傳記資料中多載康同荷畢業於“日本東京女子大學化學系”,日本學者石井洋子考證康同荷1907年入日本女子大學普通預科,次年入教育學部,1911年畢業。但從這封信中可知康同荷1903年就第一次赴日留學,進的是在橫濱的女校;1905年二度赴日就讀的日本實踐女學校——該校正是1904年秋瑾赴日時所讀學校。秋瑾曾在家書中提到的實踐女校生活,“學規甚緊,每禮拜30點功課,又自修6時,學費16元,須買書參考,甚貴。衣服、零用、紙筆等,每月須30元之譜,尚不敢奢侈一點。出門行路,並未坐過人力車也。”這一年,與康同荷同在實踐女校的中國女生約15人,同在東京的中國女留學生有百人許,“就中長於英文者有吳弱男女士及陳擷芬女士一流;長於漢文者,有秋瑾女士、林宗素女士一流;長於數學、幾何、代數學者有陳光璇女士、黃振坤女士一流;長於音樂者有潘英女士一流。”

日本女子大學是康同荷在日本就讀的第三所學校,期間她翻譯出版了日本攝影家田山宗堯編著的《環球遊覽圖志》。與兩位堂姐相比,康同荷的革命道路可能走得更遠,《民立報》1911年6月29日有篇報道稱,“康同荷,康廣仁之女也。前日在東京,開會演說,鼓吹革命。”梁啓超也曾讚歎同荷“明銳有父風”。

“戊戌變法”失敗後,康有爲等人流亡海外,他們的行跡多有流傳,但卻很少有人關注過他們的家眷是如何度過難關,如何支持他們的,朵雲軒此次公開拍賣的這批私人文獻正填補了這一空白。這批文獻產生於維新黨人流亡海外的動盪歲月,逾百年風霜得以保存殊屬不易,其中保存的維新女志士們的家庭生活、革命行狀更是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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