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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名士嵇康爲何被殺:“誣陷”朋友“盜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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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這件事的經過是,嵇康的一個朋友呂安,其妻子被他的哥哥呂巽姦污,當呂安得知此事後,準備告發呂巽。不想,呂巽竟惡人先告狀,誣告呂安不孝。早已投靠司馬氏集團的呂巽控告與嵇康同屬一個陣營誓不與司馬氏合作的呂安。司馬氏集團當然黨同伐異,判呂安有罪,並將他發配邊疆。面對朋友的無辜蒙冤,早知此事原委的嵇康,自然義憤填膺,斷然寫下《與呂長悌絕交書》,信中爲呂安仗義執言,怒斥呂巽(字長悌)的禽獸行爲。

西晉名士嵇康爲何被殺:“誣陷”朋友“盜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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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前文所說,表面以孝治天下,但實際上濫殺濫賞的司馬氏集團,對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中所流露出的決不與他們合作的態度,和公開反對他們篡位的立場,都深爲忌恨,必殺之而後快。

果然,就在《與山巨源絕交書》發表的一年後,司馬氏集團便拿嵇康的另一封私人信件說事兒,誣告他“言論放蕩,害時亂教”,並以此爲由,判處他極刑。

這件事的經過是,嵇康的一個朋友呂安,其妻子被他的哥哥呂巽姦污,當呂安得知此事後,準備告發呂巽。不想,呂巽竟惡人先告狀,誣告呂安不孝。早已投靠司馬氏集團的呂巽控告與嵇康同屬一個陣營誓不與司馬氏合作的呂安。司馬氏集團當然黨同伐異,判呂安有罪,並將他發配邊疆。面對朋友的無辜蒙冤,早知此事原委的嵇康,自然義憤填膺,斷然寫下《與呂長悌絕交書》,信中爲呂安仗義執言,怒斥呂巽(字長悌)的禽獸行爲。

自古以來,將他人文章或書信中的隻言片語,單獨剝離出來,斷章取義,並以此爲由,影射出罪名,是中國曆代統治者剷除異己的慣用手段。而嵇康的這封情緒激烈、意氣慷慨的書信,自然也撞到了司馬氏集團的槍口上。很快,這封信就被呂巽告發,司馬氏集團也正好以此信爲由將嵇康逮捕下獄。

負責審理此案的是司馬昭的心腹寵臣,時任司隸校尉的鐘會。出身高等士族的鐘會(魏太傅鍾繇之子)雖只比嵇康小兩歲,但早年卻是嵇康的瘋狂粉絲。一次,鍾會寫了篇《四本論》,很想讓嵇康指導一番,借名家點評,增加自己的學術聲望。可是,剛走到偶像家門口,鍾會擔心一旦嵇康就自己的《四本論》發問,而自己又難以應對,那豈不是糗大了。所以,亦步亦趨的鐘會,終於還是沒敢敲門而入,只是偷偷地將《四本論》從嵇康家的窗戶下塞入,然後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跑掉了。

後來,鍾會漸漸得寵於司馬昭,成了朝廷裏的紅人。事業有成的鐘會,便決定再次拜訪嵇康。這次爲了顯示對嵇康的尊重,鍾會特意穿上了精緻華麗的衣裳,並帶了大量賓客,一同步行去洛陽城外拜謁嵇康。

鍾會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時,嵇康正與向秀在柳樹下打鐵。嵇康似乎並不喜歡這一大羣貴族子弟來打擾他的安寧生活,所以並未招呼他們,而是繼續埋頭打鐵。鍾會幾次都向他投去渴望交談的目光,但嵇康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這樣,鍾會和他的一大羣賓客在柳樹下默默地許久注視着嵇康打鐵。最後,見嵇康始終沒有接待的意思,鍾會也只有無奈地招呼他帶來的賓客,一同打道回府。臨走時,嵇康忽然放下錘子問道:“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聽後,也答道:“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一問一答,看似都漫不經心,卻反應了二人的博學和才智。因爲,答句和問句顯然都語出佛學經典《維摩經》第五卷,說的是文殊菩薩探病維摩詰的故事。維摩詰的話是:“善來文殊師利!不來相而來,不見相而見。”文殊菩薩的回答是:“如是居士,若來已更不來,若去已更不去。所以者何?來者無所從來,去者無所至,所可見者更不可見。”也就是說,嵇康問“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是在表達對鍾會的歡迎,但也提醒他,朋友相交,貴在知心,不必如此刻意。而鍾會雖也引用了文殊菩薩的答語,爲自己爭回了些顏面,但顯然他的胸襟遠不及文殊菩薩那般開闊、豁達。從此之後,鍾會就對嵇康由愛生恨,一直想找機會報復。

西晉名士嵇康爲何被殺:“誣陷”朋友“盜嫂” 第2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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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鍾會以司隸校尉的身份主審嵇康案件,自然要好好利用,對嵇康加以報復。他先是進言主子司馬昭,說道:“嵇康,是當代臥龍,千萬不能讓他有機會施展才能。今日,主公治理天下,已高枕無憂。唯獨需要提防嵇康這樣不肯合作的大名士啊。”話中,將嵇康比作司馬氏的死敵臥龍——諸葛亮,無疑刺激到了司馬昭最脆弱、敏感的神經,可謂陰毒至極。

竹林七賢之首的嵇康被無辜下獄,在魏國上下激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數千名在地方上極有聲望的豪傑之士,紛紛上書,要求同嵇康一同入獄,並希望以此向當局施加壓力,營救嵇康。面對如雪片般飛來的封封請願信,司馬昭顯然感到了嵇康強大的政治號召力,正處於殺戮政敵前的緊張和亢奮狀態

此時,候準時機的鐘會,又乘機火上澆油,他向司馬昭說道:“今日四海昇平,天下歸心,但嵇康卻始終不願臣服主公,而且怠慢禮法,藐視朝綱。昔日,姜子牙誅殺齊人華士,孔子殺戮魯人少正卯,都是因爲這些所謂名士,恃才傲物,蠱惑羣衆,輕蔑禮法;所以聖人才執禮教之劍,殺之。現在,嵇康、呂安等人言論放蕩,煽動民衆,誹謗禮教,爲自古聖賢所不能容。所以,主公您應當處死嵇康,以敦正風俗,清潔王道。”這一番話,博學巧思的鐘會,特意用姜子牙和孔子誅殺不願與之合作的名士的典故,對司馬昭殺害嵇康,加以鼓動。而早對嵇康有必殺之心的司馬昭,聽到聖人也有過殺害異己的例子,更是血脈賁張,理直氣壯。當下,就簽署了嵇康的死刑令。(孔子誅殺魯國名士少正卯一事,最早見於《荀子?宥坐》篇,但其真實性歷來存在很大爭議。這裏鍾會引用此典,很可能是以訛傳訛。)

一代大名士嵇康,就這樣因爲一封與朋友絕交的私人信件《與呂長悌絕交書》,而被統治者扣以“言論放蕩,害時亂教”的罪名,判處死刑。這樣的判罰看起來強詞奪理,不可理喻,但絕非司馬氏集團所獨創,也非司馬氏集團所獨有。事實上,中國的歷代統治者在對待不肯與之合作的具有獨立人格的大名士時,都不屑於精選案件,巧設罪名,而都喜歡隨手拈來一個案件,胡亂地扣上一個罪名,便草率結案,置之於死地。這種做法看起來荒誕不經,但卻有其深刻的用意。因爲唯有這種毫不講理、專橫野蠻的殺戮,才能徹底顯示專制的絕對性,造成對人心巨大的威懾,營造社會空前的恐怖。所以,這樣簡單荒謬的冤案在中國歷史上,比比皆是,數不勝數。而這樣的恐怖政治手段,也沒什麼技術含量,歸結起來,就十二個字:胡亂逮捕,草率結案,迅速處決。

爲了儘量降低政治風險,嵇康被判死罪後的不久,就被推上了法場。一早就得到風聲的魏國上下各界,迅速行動起來。黎明時分,三千名太學生集體上書司馬昭,要求拜嵇康爲師,以期免其死罪。與此同時,魏國地方上的數千名豪傑,也從四面八方涌入京城,聲援嵇康。而嵇康在朝中的摯友阮籍、山濤也曾先後面見司馬昭,希望能救嵇康一命。

太學生的集體上書,地方豪傑的羣起響應,當時名士的聯名救援,無疑在社會上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政治示威。然而,中國曆代的專制統治者,從來也沒有在民意前,退讓過哪怕半步。客觀地說,嵇康的強大政治號召力,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司馬昭先是不動聲色,支走了阮籍、劉伶等人,後又密令大量軍隊戒嚴在刑場四周,準備隨時應對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等一切部署妥當,他纔派人進入法場,向大家宣佈他維持嵇康死刑原判的法令。

此法令一經宣讀,在法場上炸開了鍋。三千血氣方剛的太學生羣情激憤,他們開始推搡戒嚴在刑場四周的衛兵,小規模的肢體衝突也在刑場四周,時時暴發,隨處可見。“釋放嵇康,釋放嵇康”的聲浪更是一浪高過一浪,響徹刑場所在的東門。此時,面對戒嚴的士兵,激憤的學生,喧鬧的刑場,還有身邊的親友,嵇康的眼神卻還是空無一人的孤獨。他回頭看了看日影,知道時候尚早,就對哥哥嵇喜說:“哥,我的片玉古琴帶來了嗎?”

西晉名士嵇康爲何被殺:“誣陷”朋友“盜嫂” 第3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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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着,喏。”嵇喜哽咽着把琴遞給了嵇康。

嵇康摸着他心愛的片玉古琴,若有所思,隨後便用他那纖塵不染的雙手,撥動了銀色的琴絃。

只聽,嵇康的琴聲一起,喧鬧的刑場立刻平靜了下來。那琴聲起先是如此的空靈、飄逸,令人彷彿置身於秀美的峨眉之巔,望着煙霧繚繞的層層白雲,感受着自然的偉大和神奇。然後,這琴聲,又變得慷慨、激越,讓人好似置身於血染的戰場之上,望着仁人志士的前仆後繼,感受到生命的頑強和不屈。一會兒,這琴聲,又變得清秀、溫婉,讓人似乎置身於清麗的小橋之邊,望着生生不息的股股清泉,感覺到自然的永恆和圓滿。嵇康的親友,三千多太學生們,靜靜地聆聽着嵇康最後的琴曲,聽着聽着,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部分戒嚴的士兵和監斬的官員,都忍不住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可是,此時嵇康的眼神,依舊是那樣空無一人的孤獨。

“目送歸鴻,手揮五絃。俯仰自得,遊心太玄”(嵇康《贈兄秀才入軍》),嵇康臨刑彈琴時,心境還是那樣的超越、平和。

隨着嵇康在片玉古琴上的最後一次彈撥,他完成了中國文化中永遠值得後人高山仰止的一段畫面。

“袁淮曾讓我教授他《廣陵散》,可我沒答應,如今這《廣陵散》從此成了絕響。”嵇康在完成中國文化裏“永恆的瞬間”之後,略顯遺憾地說。

“斬。”大約三分鐘後,隨着監斬官的一聲令下,一顆集道家“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與儒家“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頭與身體分離了。嵇康,時年僅三十九歲。

“上帝死了”。對當時尚有良知的士子百姓而言,嵇康的被殺,無異於“上帝死了”。此後,在司馬氏集團的淫威前,他們紛紛選擇了逆來順受,再沒有人敢像嵇康那樣站出來,直言揭露司馬氏集團虛假醜陋,恐怖兇殘。就連“竹林七賢”的其餘六人,也統統歸順司馬氏帳下,不敢再有箕山之志(嵇康摯友向秀在嵇康死後,也乖乖去司馬氏手下任職,在司馬昭面前,申明自己沒有“箕山之志”)。

當然,就如中國音樂史上的偉大作品《廣陵散》通過《神奇祕譜》得以流傳至今一樣,嵇康的高大獨立的人格,雖然可能被扼殺一時,但總有伸張的一天。正如南朝著名詩人顏延之在《五君詠?嵇中散》中所言:

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形解驗默先,吐論知凝神。立欲忤流議,尋山洽隱論。鸞翮有時鎩,龍性誰能馴!

詩末,“鸞翮有時鎩,龍性誰能馴”,慷慨悲壯,響徹古今,歷來爲嵇康的仰慕者所激賞。其中,“龍性難訓”一詞,後來更是演化爲對那些具有高尚人格,又敢於堅持自我,併爲之不懈奮鬥的人們的讚譽(這點上說,褒義的“龍性難訓”迥異於貶義的“桀驁不馴”)。

對於今天生活在和諧社會的我們而言,或許我們沒必要像嵇康那樣,認真到勇敢,追求生命的絕對高尚與純潔。但我們同樣可以像嵇康那樣追求自我生命價值的高度自覺。也就是說,我們可以高度尊重自己的人生觀、審美觀,堅持自己的理想和對自我人生價值的追逐,尊重並創造出“自我”的獨一無二。

總之,雖然我們做不到與其苟延殘喘,不如烈火涅槃,但對“自我生命”的高度認同,我們還是力所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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