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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鐸在學術上很有造詣,爲何卻是一個官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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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鐸是光緒十五年進士,他是中國近代最負重望的藏書家,並有多部專著。然而這樣一個有學術的人,卻是一個十足的官迷,其謀官術冠絕一時。

李盛鐸最初被授爲翰林院編修。京官中,七品翰林最爲清苦,翰林院編修的俸祿,平均每月還不到八兩銀子。放差外任,可使羞澀的宦囊鼓起來,這自然是很多翰林夢寐以求的事。

對翰林而言,掌院學士享有向皇帝推薦賢才的權力,他對自己印象的好壞,對自己的仕途至關重要。當時,掌院學士正是李盛鐸的座師、同治帝的老師、理學大師徐桐。

李盛鐸在學術上很有造詣,爲何卻是一個官迷呢?

李盛鐸爲謀放差,可謂費盡心機。徐桐喜歡什麼,他就準備什麼。一次,徐桐召見諸翰林瞭解他們的學習情況時,問李盛鐸最近讀了什麼書。李盛鐸出其不意地答道:“數日以來,未嘗讀書。”不讀書在幹嗎呢?“適夠得菊花數十盆,羅列廳事中,終日靜坐其間,爲養心之一助而已。”在菊花環繞之下養心可稱雅士,故徐桐讚道:“數日未與君相晤語,所見又進一步矣”。對李盛鐸此舉表示欣賞。接着他話鋒一轉說,如果是自己,則不需藉助任何外物即可養心性,“似當較勝君矣”。李盛鐸聽後,作肅然起敬狀,恭維道:“吾師造詣,已至顏子心齋坐忘境界,豈門生之所敢望?”這個馬屁拍得徐桐頗爲受用。

“孝”是儒門弟子所認同和謹遵的最重要的倫常之一,理學家尤甚。李盛鐸後來到徐家給徐桐的孫子當老師,有了近水樓臺的條件,便抓住一切機會在理學大師面前秀自己的“孝”。徐宅在前門內東城根,李家在前門外西河沿,相距不算很遠,但也不是很近。李盛鐸在徐家授課結束後,必回自己家中省親一次,以顯示自己的孝順,且每日往返時間不差毫髮,而且無論寒暑風雨,他都是步行,絕不乘車。這一切,徐桐自然看在眼裏,喜在心裏,自此對其另眼相看,自謂孫子有此良師可稱幸事。殊不知,李盛鐸在每日回家時,剛出門,並不乘車,但一拐彎,覺得徐桐不會發現他了,立刻乘車而去;回來時,也乘車而行,但距離徐宅不遠處,即下車步行。即使這樣,他也未必回家,即使回家,也未必對高堂噓寒問暖。

李盛鐸知道徐桐十分厭惡洋人,一切西方貨品都不用,甚至因其子在院子裏吸食呂宋菸,而怒聲斥責,並罰令兒子跪在暴烈的太陽下作爲懲戒。李盛鐸明知徐桐最惡鴉片,他自己也並不吸鴉片,卻故意將煙具置於榻上。徐桐看見後,問是誰的,李盛鐸答道:“門生因病,是以近來抽兩口。”徐桐正色斥之,稱鴉片是害人的玩意兒,上癮後無法戒掉。李盛鐸聽後,立即摔煙燈,斷煙槍,發誓說:“寧因病死,斷不再吸此洋鬼子害人的東西。”徐桐反倒覺得過意不去,以後不吸就是了,何必要毀掉呢?而李盛鐸毀掉煙具之後,更是整日正襟危坐齋中讀書,兩月不出門以“自省”。徐桐知道後,“益服其進德之猛,改過之速,爲生平所未見”,於是逢人便誇讚李盛鐸的知錯能改之勇。李盛鐸的傾情演出不久就有了成效:當年,他就在徐桐的推薦下得到了江南鄉試副考官一差,終於走出了清水衙門。

李盛鐸仕宦生涯的轉折點在光緒二十四年。這年八月,他被清廷派充爲駐日本公使。這次擢升,是靠他在維新運動中玩弄兩面派手法,轉變風向得來的。

光緒二十三年冬天,德國強佔膠州灣,康有爲由廣州趕赴北京,“於時會試期近,公車雲集,御史李盛鐸乃就康謀,欲集各省公車開一大會,康然之。是爲保國會之初起。”從梁啓超《戊戌政變記》的這段話可以看出,李盛鐸是保國會的發起人之一。

次年,即1898年4月12日,以“保國、保種、保教”爲宗旨,以維新變法、救亡圖存爲目標的全國性政治團體保國會舉行了成立大會。但成立之日,作爲保國會發起人之一的李盛鐸卻未到現場,維新諸人深感詫異。

原來,在保國會成立大會之前,知名的守舊派、堅決反對變法的徐桐知道此事後,召李盛鐸前來,對其大加斥責。李盛鐸見座師大怒,遂辯稱自己此前的行爲只是爲了試探康有爲之虛實,自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徐桐極爲讚賞,稱其能輔佐聖學。同樣守舊的慈禧親信榮祿也刻意勸誡、拉攏李盛鐸,以便爲己所用。

隨着維新運動的高漲,慈禧一黨羣起而攻擊保國會聚衆圖謀不軌,目的是保中國不保大清。敏銳的李盛鐸見政治風向變了,馬上反戈一擊,快速上書跟進,參劾保國會,洗刷自己。他聽說有御史要彈劾保國會的發起者,“乃檢冊自削其名,先舉發之”,並連奏三本參劾保國會,以取媚于徐桐和榮祿等頑固派。此後不久,保國會就基本停止活動了,“至第二次開會……到者除康門外無人矣”。可以說,保國會相當於自動解散了。此外,李盛鐸還在榮祿的指使下,奏請光緒帝和慈禧太后去天津閱兵,企圖實現後黨頑固派以武力脅迫光緒帝退位的陰謀。他還欲聯合御史聯名奏請慈禧太后垂簾聽政。這一切甚得慈禧歡心,也是他獲得駐日公使一職的主要原因。李盛鐸這一行爲遭到時人譏笑,連他的一些朋友都實在看不過,稱其爲“反覆無常”之人。

李盛鐸在戊戌維新前後見風使舵的表演,向世人展示了其精湛的自保術和謀官術,其工於揣摩迎合之情態,歷歷如繪。

光緒二十六年十一月,李盛鐸奉調回國,任順天府丞。其座師徐桐已在八國聯軍侵入北京時自縊而死,李盛鐸只好改走別的門路。此時,在慈禧太后前大紅大紫的是慶親王奕劻,但奕劻與徐桐不一樣,他好講洋務,一生好貨,受賄賣官無數。李盛鐸便刻意向奕劻說自己曾任日本公使,大肆吹噓自己“深通洋務”,並投其所好,下血本送進珍貴書畫。但奕劻是俗人一個,不知書畫貴賤,對他而言,白花花的銀子才最實在,決定將書畫退還給李盛鐸。強將手下無弱兵,貪官手下無善茬,慶王府的總管在退還時將珍品書畫換成了贗品,李盛鐸大感憤怒,有人說他“其後進退失據,抑鬱以死”。然而此說不準確,李盛鐸並未“抑鬱以死”,他在政治舞臺上的表演還遠未結束。光緒三十一年,他又與親貴端方等五大臣一起,被派遣出洋考察政治,又大大風光了一回。

李盛鐸在學術上很有造詣,爲何卻是一個官迷呢? 第2張

李盛鐸繼續周旋於民初官場,顯得遊刃有餘。1912年春,他被袁世凱任命爲山西民政長,後爲總統府政治顧問、參政院參政。袁世凱死後,李盛鐸照樣把官做得風生水起。1917年,他出任農商總長兼全國水利局總裁,後投靠皖系;1918年,任國會參議院議長;1920年,直皖戰爭爆發,皖系失敗,李盛鐸也隨之下臺。從此無奈地結束了自己的官場生涯。

清末時,李盛鐸曾對友人說起居官要訣,即“穩、冷、狠三字”。友人對此頗爲不屑,說自己還有三字,恐怕和這三字不能兼顧。李盛鐸以爲對方還有祕術,忙問是哪三字。友人答道“君、親、民也”,着實給李盛鐸上了一課。

其實對官迷來說,只要能使自己謀得官位並飛黃騰達,哪裏顧得了其他。像李盛鐸這種不知廉恥爲何物,沒有政治理想與抱負,只爲一己謀利益的政客,歷代不乏其人。這確爲國史之恥,實在令人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