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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仁宗皇帝言事書》寫了什麼?我們可以從宋朝的改革中學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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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仁宗皇帝言事書》寫了什麼?我們可以從宋朝的改革中學到什麼?感興趣的讀者可以跟着小編一起看一看。

楊萬里有詩云:“莫言下嶺便無難,賺得行人空喜歡。正入萬山圈子裏,一山放過一山攔。”

歷史就是如此,克服了一個問題,則必然會帶來另一個問題。

正因爲求安穩,所以發揮治理者的能力並不是第一位的考量。我們大致可以說,宋以前的問題是一部分治理者(特別是大土地貴族)不受約束“胡爲”的問題,而以後的問題則是作爲治理者的士大夫較爲普遍的“無爲”,即不能幹事、不敢幹事、不想幹事的問題。

用今天的話來說,這就是過度中央集權和追求穩定帶來的“負外部性”。

而王安石最早看到了這種負外部性,所以他的觀點可以說是與司馬光完全相反的。他認爲,對治理者來說,“能力”是第一位的,這種能力主要是指“財政能力”。

像宋代的許多宰相一樣,王安石也是由“三司”這個主管財政的部門晉身的,這反映了一種情況,就是隨着城市和商業的發展,國家的財富進一步增加了。

既然比起前代“經濟基礎”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那麼,如何應對、駕馭這種經濟基礎的變化,從而使國家財力的增長與經濟發展相協調,則從根本上體現了官員的能力,也必然需要充分發揮治理者的能力。

《上仁宗皇帝言事書》寫了什麼?我們可以從宋朝的改革中學到什麼?

“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

王安石自宋神宗熙寧元年(1068年)起開始推動著名的變法改革,列寧稱他爲11世紀的偉大改革家。其實,早在宋仁宗趙禎時期,王安石就給仁宗皇帝寫了《上仁宗皇帝言事書》這篇進行系統變法的萬言書。

在這篇札子中,王安石認爲,一切變革的主體都是人,變革成敗的關鍵就在於怎樣選人、用人,而選人、用人的基礎則在“培養什麼樣的人,如何培養人”這一根本問題。

與柳宗元一樣,在官員的各種能力中,王安石極爲強調“理財”的能力。

王安石認識到,郡縣制的完善,從經濟方面說,乃是一個推動農耕的“勞役制國家”向比較注重商業、手工業發展的“財政國家”轉變的過程。從這個意義上說,王安石變法可謂是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轉變”的先聲。

今天看來,王安石的對立面所反對的,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理財”,而是王安石的“爲國理財”。在他們看來,“爲國理財”就是“聚斂”,而放任個人發財則是“天理”。

國家發展經濟會導致“與民爭利”。這裏的“民”,不是指平民,而是指“豪民”和豪門。

損害了豪民的利益,改革就變成了“多事”,而“順乎天理”,就是自由放任,國家對於經濟不應採取干預的態度,官僚不關心乃至不懂經濟,這樣反而最好。

《上仁宗皇帝言事書》寫了什麼?我們可以從宋朝的改革中學到什麼? 第2張

《上仁宗皇帝言事書》說明,王安石變法絕不是一場單純的經濟改革,因爲王安石的思考是從上層建築入手的,即從教育改革和組織制度改革入手的。

他認爲,教育改革是一切改革的基礎,從這個角度說,如果僅僅盯住“青苗法”“市易法”等經濟改革的具體措施,就不可能真正理解王安石變法的深刻性。

科舉制度乃是宋之上層建築的基石所繫,科舉是在宋代真正確立起來的,科考實際上類似今天的公務員考試。直至今天,高考所採取的如“糊名制度”即爲宋代所發明,高考依舊還是中國最嚴密的制度之一。

不過,王安石這篇文章開篇卻尖銳地批判了宋代的教育、組織、人事制度,深刻指出,宋代的上層建築不能適應經濟基礎的變化與發展。

他認爲,建立制度就是爲了使人的能力得到更好的發揮,而宋代的制度非但不利於人的能力的發揮,更可謂是“教、養、取、任皆不得其法”。

所謂“教不得法”,是說學校教學內容無非課試文章,與辦事、治國理政完全脫節。所謂“取不得法”,是說只是以書本知識取人,而缺乏對辦事能力特別是理財能力的歷練考量。加之文武二分,科舉選拔出來的官員都不能承擔邊疆宿衛之任。

不能理財則國貧,不能打仗則國弱。國家沒有真正的人才,因此積貧積弱。(王安石強調周制,尤其強調周的“辟雍”是教騎射的,而宋的學校卻沒有武備教育。)

至於“養不得法”,這是衆所周知的。兩宋320年間,共開科118次,僅拔出進士就達兩萬人以上。與唐代不同,宋代是考中即授官,如此一來,要使官不冗,便是不可能的。

既然官帽子滿天飛,那麼國家財政就難以養官,官俸自然就日益微薄,而在一個城市經濟發達、盛行奢靡之風的時代,官俸微薄就等於縱容官員去貪腐。

所謂“任不得法”,一是考覈、考績流於形式,二是官不久任,這極不利於勇於任事的官員。

以上種種,可謂切中時弊,《上仁宗皇帝言事書》這篇文章的重點其實不是經濟改革問題,而是上層建築領域怎麼選人、用人、培養人。

王安石變法所針對的,已不是柳宗元所論述的中唐以前制度太鬆導致的社會不穩定問題,而是有宋以來機制僵化對於治理能力的束縛問題。

《上仁宗皇帝言事書》寫了什麼?我們可以從宋朝的改革中學到什麼? 第3張

科舉制度在宋代真正確立起來

所以說,柳宗元的《封建論》結束了一箇舊時代,而王安石則開創了一個新時代,新舊兩個時代所面對的問題即使不是相反的,也是完全不同的。

《上仁宗皇帝言事書》這篇萬言書深刻地表明,宋代社會,人、財、物都積累到一個新的高度,但宋代精心設計的人事制度壓抑了人才,阻礙了生產力發展,因此改革必須從這裏入手。

如果一個治理體系的目標不是發揮治理者的能力,而是消磨其能力,那麼這個治理體系就是有問題的。

把權力關在制度的籠子裏是對的,但是把“人才”關在籠子裏,把“改革者”關在籠子裏,進而把社會生產力發展關在了籠子裏,這樣的“籠子”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儘管王安石的改革並不成功(他自己說,改革的目的本是要把學究變成人才,結果卻是使秀才變成了學究),但他提出的問題是重要的:“培養什麼樣的人,如何培養人”與“選拔什麼樣的人,如何選拔人”是密切結合在一起的。

從那時起,中國的改革者就堅信教育改革是政治改革的關鍵。“政治路線確定之後,幹部就是決定的因素”,而欲定國是,就必須先定教育方針,“我們的教育方針,應該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體育幾方面都得到發展,成爲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

這句話說的就是,組織建設是政治建設的核心,而教育工作又是組織工作的基礎。所以說,王安石的這篇文章非常重要,是人類政治史上一篇極爲重要的哲學社會科學文獻。

《上仁宗皇帝言事書》寫了什麼?我們可以從宋朝的改革中學到什麼? 第4張

王安石塑像

同時,《上仁宗皇帝言事書》這篇文章不僅對中國重要,而且對人類歷史也很重要。

王安石變法的宗旨是富國強兵。從歐亞大陸的視野看,特別重要的是,他致力於打通由西夏遏制的向西的道路,這其實就是要打通河西走廊,恢復漢唐的視野,而隨着王安石變法的失敗、北宋的滅亡,這種努力告一段落。世界歷史的一個階段宣告終結。

對中國而言,如果不能控制河西走廊,那麼中原也就不能再面向西域,更不能北控蒙古高原,南控青藏高原。這樣,對中國而言,中原就成了前哨,於是宋代只能退縮到江南去。

從此,中國就正式走上了“面向東南謀發展的道路”,即中亞不再是中國的“後院”,而我們對於歐亞大陸和世界其他地區的事情,總體來說,只有不聞不問的份兒了。

“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宋代中國,再也望不到玉門關了。

在一個人、財、物完全堆積在東南一隅的大勢面前,宋代的制度設計當然就不是謀發展,而是如何以制度的形式消耗這種文明的堆積。由於大勢已去,王安石的變法終歸是沒有前途的。

一些世界大變革的起點,都可以追溯到北宋的變法。因此,我們在讀這篇文章的時候,便能夠理解列寧的視野,就能更加理解嚴復先生的話。

中國所有的問題幾乎都可以在宋代找到,一切改革的舉措、靈感、失敗的教訓也都可以在宋代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