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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東林黨人的異類汪文言:汪文言是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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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黨人成百上千,大名鼎鼎者也有幾十位,爲什麼給我影響最深的人物中,他僅次於顧憲成、楊漣能排到第三位?

事實上《明朝那些事兒》裏關於汪兄的記述並不多,而在正史裏則更少,拿當年明月先生的話說:史書裏關於這位仁兄的描述都只是隻言片語,爲了查這位仁兄的生平,着實讓我吃了苦頭。

然而,就是這些隻言片語的記載,卻透露出汪文言是東林黨裏的干將,一個在殘酷黨爭中,擊敗其他黨派的關鍵人物。

但這麼重要的一個人物,爲什麼史書如此輕視他的存在?這主要是因爲他的出身有點兒異類。

幾百年來,東林黨人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幫關心國家大事,憂國憂民,性格執拗,同惡勢力鬥爭絕不妥協,爲了信仰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讀書人或士大夫。

一句話,讀書人是東林黨的標緻形象。

然而汪兄卻沒讀過幾年書,他即不是進士,也不是舉人,甚至連秀才都不是,因爲他從沒進過考場,更沒當過官兒。

這在八股取士的明朝,他只能是個百姓。

但這位汪兄顯然不是百姓中的良民,他是個混混兒,而且是相當能混的混混。

他的職業是:吏。

說準確些,就是監獄裏的看守。

明朝官員的編制是很少的,按規定,一個縣吃皇糧的官員不過幾人,靠這幾人管理一個縣,累死他們也管理不了,於是就出現了一個特殊人羣——吏。

他們這些人不屬於國家公務員,沒有官職,工資由地方解決,職務就是幫官員跑腿辦事兒。

沒官職、沒固定工資,只辦事兒,有人願意幹嗎?

你要這麼想就說明你沒在社會混過。

從古到今,就是說只到現在,仍有一些沒任何官職卻能量極大的人存在,比如說黃金榮、杜月笙。他們能辦許多官員都辦不了的事兒——拿不到桌面上說兒的事兒。

對,明朝許多地方的吏都非常厲害,厲害到縣太爺那些朝廷派下的命官都拿他們沒着兒。

我沒說錯,因爲縣太爺等官員都是上級派來的,沒有根基,也沒班底。而這些吏都是地頭蛇,熟悉業務,擅長貪污受賄、結黨營私、黑吃黑、陽奉陰違。

如果你對吏這個職業的能量還不瞭解,我說一個人你一定知道,他便是及時雨宋江。一個小吏,卻名滿天下,天下英雄無不以結識宋江而自豪,終於坐上了梁山泊頭把交椅。

宋江有什麼能耐?他文不如吳用,武不如武松,出身不如柴進,他憑什麼坐上頭把交椅?

就一個字:混。

靠仗義疏財混得好名聲,結交無數朋友。

其實,宋江的名聲是施耐庵老先生捧的。

論混的本領和在歷史上的影響,宋江要比汪文言這位老兄差的遠。

汪兄不被世人所知,只是差了一個公平宣揚他的文人。

對,汪兄就是一個超級混混兒,一個最狡猾、最會來事兒、能力相當強的小吏。

明朝東林黨人的異類汪文言:汪文言是怎麼樣的人

他絕不是個正直的人,小吏那些不光彩的勾當也沒少幹。但他跟一般混混不同的地方是:他經常仗義疏財,接濟朋友。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只要是走投無路,他能幫都幫人一把。於是江湖朋友紛紛前來蹭飯,一時間賓客盈門,辦事能力越來越強,強到一些知縣辦不了的事兒都要倚仗他。

但無論他名聲多大,他始終是縣衙一個小人物,真正改變他命運的是一個叫于玉立的人。

于玉立,時任刑部員外郎,一個職位不高卻想法挺多的官員。他經常串門拉關係,卻成效不大,朝廷畢竟和江湖不一樣,還是要講道統的,那些沽名釣譽的勾當沒有那麼大市場。

于玉立聽說汪文言以擅長拉關係而聞名時,便將他招致麾下,爲他打探消息,疏通關係。

汪先生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準備在京城大展拳腳。

幾個月下來,汪兄發現憑自己在縣裏的那套,在京城根本混不開。

儘管朝中黨爭進行的如火如荼,但各黨派——包括東林黨都沒人答理這位汪兄。原因很簡單,我們斗的再狠,但好歹都是讀書人,你汪兄算幹什麼的?一個小混混!

誰會自降身份結交你這樣社會底層的人?

當然,除了出身比他更低的人才會看得起他。

什麼人比汪兄的出身更低?

朝中是肯定沒有了,但皇宮內有。

聰明的讀者一看到這兒就知道什麼樣人的會結納汪兄這樣的小吏。

沒錯,你們猜的沒錯,是太監。

但欣賞他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太監,是一個相當有實力的太監——王安。

對於王安,大家一定不會陌生,東林黨人的支持者,在光宗和熹宗兩位皇帝繼位鬥爭中都立下了汗馬功勞,也曾是魏忠賢的領導。

應該說能結識王安這樣的實權派人物,完全是汪兄鍥而不捨的努力結果。

在朝廷內受盡白眼的汪兄毫不氣餒,可見他還是具備東林黨人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韌勁兒。他先是花錢捐了個監生,又四處行賄,上下打點混進太學,跟六部官員都混了個臉熟。

當汪兄認識王安時,萬曆同志的身體還很好,我們的王公公還是沒人搭理的小角色,但汪先生不這麼看,鞍前馬後地爲他辦事,還經常賄賂他。

事實證明:汪兄有眼光。

當楊漣密找王安,通報萬曆將駕崩的消息時,還有第三人在場,這人就是——汪文言。

汪文言用自己混江湖幾十年的經驗勸王安:聽楊漣的話,立即入宮。

王安這才下定決心,帶朱常洛進宮,演出了明史上最驚心動魄的皇帝繼位場景。

經過這件事,不僅加深了王安對汪兄的信任,也使東林黨人認識到這個混混兒的實力。於是楊漣、周嘉謨、左光斗等人都和汪文言拉上了關係。

傻子都能看出東林黨人即將發達,何況老江湖汪文言?

所以雙方一拍即合,汪文言正式加入東林黨陣營。

正是因爲汪文言的加入,使東林黨實力大增,改變了黨爭激烈卻膠着不下的局面。

事實上,汪文言一踏入政治中樞時,才發現局勢遠不像他想的那麼樂觀,東林黨人並沒有取得黨爭的絕對優勢。

雖說光宗是東林黨人力挺上去的,但當時的首輔是浙黨方從哲,浙黨黨羽遍佈朝野。而且齊黨和楚黨也不簡單,看着東林黨勢力漸強,三黨不自覺形成聯盟,分工合作,極不好惹。

東林黨明爭暗鬥了幾次,都沒把三黨搞定。

明朝東林黨人的異類汪文言:汪文言是怎麼樣的人 第2張

一幫知識分子之間的內鬥,只會打嘴仗,是專業的吵架選手。他們斗的雖然激烈,但大家都是讀書人,性格耿直,文人相輕,但全是嘴皮子功夫,頂多把某某人吵回家而且認一個死理兒: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裏有政治家的手腕。

汪文言是個有手腕的人物,他的出場改變了這種相對的均衡。

在汪文言沒上場之前,黨爭是知識分子之間的爭鬥。他們斗的雖然激烈,但大家都是讀書人,性格耿直,文人相輕,見面就是一頓吵架,認着一個死理兒: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實際上他們除了派系不同,都是一類人,因此斗的不相上下。

顯然汪文言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他一登場,東林黨人的策略就改變了。

在汪兄的眼裏,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朋友和敵人在利益面前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很有意思,汪兄的世界觀在今天,都可以拿到國際政壇來說事兒。

當今很多在世界政壇叱吒風雲的人物也都奉行這樣的政策。

可惜的是這位汪兄不是東林黨人的領袖,不能左右東林黨的方向,否則哪裏輪到魏忠賢飛揚跋扈。

汪文言充其量只是東林黨一名骨幹而已,一名只能在幕後策劃而走不到前臺的骨幹,原因便是他的出身。

他的策略是遇到敵人,先讓他們自己絆一跤。他很快找到這塊絆腳石,便是東林黨人——梅之煥。

梅之煥是東林黨人,是因爲他的德行和東林黨人對路,是個正直、強硬的知識分子。東廠坑人,他罵東廠;首輔沈一貫結黨,他就罵沈一貫。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一點情面不留,標準的東林黨人。

梅之煥的一個身份是東林黨人,但他還有一個身份。他是湖北麻城人,跟楚黨淵源頗深,有着密切的聯繫,這正是汪文言需要的。

機會來自於一個非常無聊的事件。

偉大的改革家張居正已經死去多年,但朝中仍有人提議要把這位大人的骨頭拉出來修理一頓,由此事可以看出朝中的一些官員氣度是多麼的狹小,而且無聊之透頂。但這卻是一些知識分子的通病。

不巧的是提議之人是浙黨。

無論浙黨提什麼建議,東林黨人肯定反對。一直以來,三黨的提議是什麼並不重要,但只要是三黨提的,東林黨人就堅決反對。

以梅之煥的性格,當然不甘落後,而且出言就挑釁:如果張大人還活着,你們這些無恥之徒敢這樣嗎?

話音剛落,就有人上書支持,但出乎意料的是,支持梅之煥的非東林黨人,而是楚黨領袖官應震。

之所以支持梅之煥,除了他們是老鄉,關係不錯,還有一個原因是:張居正也是湖廣人。

還有一個史書上無法考證的原因:官應震也被汪文言拉攏了。

至此鐵板一塊的三黨被搞垮,內鬥開始,這一切都是汪文言老兄策劃的。

所以東林黨前臺那些輝煌的人物如楊漣、趙南星、左光斗等人背後,是一個沉默的男人,一個沉默卻有力量的男人。

雖然汪文言的做法拿不到檯面上,可能有些道學家還會斥責他行徑無恥,但他的做法卻是最有效的。

政治和道德大多數時候是貌合神離的,很多無恥的行徑都披着道德的外衣,真實動機卻是無比的骯髒和血腥。

比如使中國陷入無底深淵的鴉片戰爭,英國卻是打着保障自由貿易的口號;比如說絞死薩達姆的伊拉克戰爭,美國的口號是要清除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比如日本的侵華戰爭,卻是要建立大東亞共榮圈;比如說利比亞戰爭……

無論歷史還是現實,政治鬥爭從來就是骯髒和殘酷的,只有那些口頭仁義手段毒辣的人物纔能有所氣候。像楊漣這樣的直腸子,不知變通,不知籠絡人心,不知使用手腕的耿直性格,大多以悲劇收場。

東林黨人就不提了,岳飛結局好嗎?徐達結局好嗎?彭德懷結局好嗎?這樣的例子太多,因爲政治講的就是桌上振振有辭,桌下利益至上。

這個利益未必是個人利益,可能是黨派利益,可能是國家利益。

美國就常常爲了國家利益而揮舞民主的大棒四處征戰,民主倒未見得,利益卻沒少得。

爲了利益,必須犧牲道德;爲了利益,必須頂着道德的帽子才能實施。這實在有些奇妙,因此政治和道德又密不可分。

三黨一盤散沙,東林黨走到了鼎盛,開始走向衰落。

東林黨衰落的原因是對異己窮追猛打,連給他們效過力的人也不放過。如官應震大人,是楚黨領袖,仍被轟走。如此不厚道的做法,就是把他們不少人逼向一個面目慈祥、言語溫和的胖老頭。

這個胖老頭就是魏忠賢。

不錯,我沒寫錯。面目慈祥,言語溫和,歷史真相就是這樣的。至少魏陰人的表面是這樣的。

只有這樣才具有欺騙性。

內心越陰險的人,面目越慈祥。

魏忠賢要對東林黨人下手時,卻發現楊漣等人的品行是如此完美,乾乾淨淨的一點兒抓不到把柄。於是他開始仔細排查,終於發現了汪文言。

汪文言沒有功名,沒有官職,卻是東林黨的支柱,最主要的是他本身有很多把柄,他實在是底子不乾淨,所以輕易就被人抓到牢房。

然而他低估了汪文言的能量。

不久,汪文言就出獄了,而且出獄之後,名聲大震,趙南星、楊漣等人親自拜訪。

更出人意料的是,首輔葉向高找到了他,任命他爲內閣中書,相當於國務院辦公廳主任的職務,這實在讓人驚詫。

明朝東林黨人的異類汪文言:汪文言是怎麼樣的人 第3張

對此,魏公公不露聲色,他認識到自己的實力還不夠。

可惜的是東林黨人並沒警覺,沒有對魏忠賢採取有效措施。當和藹的魏公公覺得足夠強大時,再次輕易地將汪文言抓到牢中。

但事實再一次證明,魏公公再次低估了汪文言。

汪文言入獄後,審來審去毫無進展,而且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好吃好喝,沒人爲難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爲汪文言不是書呆子,他原是小吏出身。無論京城的吏還是小縣城的吏,他們都有錢就好使,都有自己的潛規則,汪老兄到了獄中,當然如魚得水,各種關卡特清楚。

當然,還有一個人幫了他大忙。

此時的東林黨中有兩大智囊,一個是汪先生自己,另一個則是黃尊素,時任都察院監察御史。

汪文言兩次被抓,黃尊素敏銳地感覺到魏忠賢要動手了,因此他找到錦衣衛頭子劉僑,四處活動,因此汪先生纔能有滋有味地待在獄中。

魏忠賢主動退讓了,他還要蓄積實力。

兩次動手都失敗,證明魏忠賢手段並不怎麼高明,是東林黨人沒有及時反擊。

又過了幾個月,當“衆正盈朝”變爲“衆獸盈朝”時,當楊漣反擊失敗時,汪文言的好日子到頭了,地獄之門由此打開。

汪兄先是審訊次數越來越多,態度越來越差,好吃好喝的也全沒了。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魏忠賢爲了從汪文言身上打開缺口,讓“五彪”之一的許顯純親自審訊他。這個人非常地變態,常常用鐵鉤扎穿犯人的琵琶骨,把人吊起來,還會想出匪夷所思的酷刑。

楊漣就是被他折磨死的。

楊漣是鋼筋鐵骨,沒想到汪兄的皮肉也很結實。一連審了十多次,我們這位汪兄就是三個字:“不知道。”

許顯純急眼了,加大拷打力度,終於一天,奄奄一息的汪文言說“你要我承認什麼?我承認就是了。”

許顯存欣喜萬分:“只要你證明楊漣受賄,我就放了你。”

汪文言沉默片刻,堅定地說:“這世上,沒有貪贓的楊漣。”

許顯純驚詫了,一個油滑的縣吏,一個唯利是圖的小吏,一個以妥協和圓滑處世而名滿朝內外的小吏此時竟變的如此強硬和固執。

無奈之下,變態的許顯純一邊拷打汪文言,一邊僞造證詞,妄圖在心理上摧毀汪兄。怎麼樣?沒你的證詞,我照樣能定楊漣的罪。

汪文言用盡全身力氣喊道:“不要亂寫,就算我死了,也要與你對質!”

這是汪先生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汪文言先生一輩子都在追逐名利,都在堅持利益至上,都在官場爾虞我詐,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選擇了真理,選擇了信仰,選擇了堅貞,選擇了壯烈……

汪先生用他最後的選擇,證明了他是當之無愧的東林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