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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救東晉王朝的女人 晉康帝司馬嶽皇后褚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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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朝是中國歷史上一個非常奇怪的王朝,在它的歷史上沒有過幾年風平浪靜、與民休養生息的日子,之所以在西晉滅後還能偏安江南若干年,實在是時也運也命也。

晉王朝的皇家龍種們也是中國歷史上同類人物中最奇怪的一羣,他們大多都長得俊美非凡,可是卻屢有白癡(當皇帝的白癡就有兩個,其它的不知凡幾),而且大多熱衷於自相殘殺。性情暴虐的發生意外比較多,當然很短命;問題是不暴虐的龍種們也大都活不過三十歲。王朝掌握在這羣人手裏,於是從上到下都籠罩在一種醉生夢死、感嘆人生匆匆的氣氛裏。

如果單從女人的角度來看,兩晉司馬皇族的男人是嫁不得的,不但常有性命危險,而且幾乎都做定了青年寡婦,再加上夫家的短命基因,兒女也多數早喪,往往寡母白頭送黑髮。(當然,如果覺得人生在世,只要片刻榮華富貴足矣,不在乎性命骨肉的人,不在此限)

不過銼兒裏面挑高個,全面來看,也還是有相對比較幸運的。

東晉康帝司馬嶽的元配妻、皇后褚蒜子就是爲數不多的一個。

褚蒜子,祖籍河南禹縣,於晉太寧元年(公元323)出生。褚家世代高官,乃是自東漢以來的名門望族之一。她的曾祖父褚給在西晉武帝時擔任安東將軍,她的祖父褚洽曾任武昌太守,至於她的父親褚裒,更是一代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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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裒字季野,一向頗有盛名,他少年老成,桓彝因此評價說:“季野有皮裏春秋。”意思是他凡事都不露聲色、面無表情、從不對事物表態、更不評價人與事的優劣高低,實際上心裏對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曲直褒貶自己有數。謝安也很推重他,說“裒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矣。” 褚裒其實很有主見,但魏晉時很多名人高士都因爲片言隻語便不幸捲入權利鬥爭,自己喪命不說,還禍連家族。褚裒這種態度的形成與這樣的環境有密切關係。他因此成爲“皮裏春秋”的代表人物。只是這種明哲保身的態度在社會上形成風氣之後,卻每況愈下,很拖國家後腿。

據說,褚裒總角之年(十五歲)的時候,曾經前去拜望晉明帝的小舅子庾亮,庾亮讓著名的術士郭璞爲這個少年占卜前程,誰知結果一出來郭璞卻當場驚呆了,說:“這不是人臣之卦象,二十年後,我這卦才能得到驗證。”

由於褚家褚裒聲名遠播,門第高貴,當晉成帝爲弟弟琅琊王司馬嶽選妃的時候,褚蒜子因此被選中,被聘爲琅琊王妃。褚裒由於成爲皇親,出任豫章太守之職。

鹹康七年(公元341)三月,二十一歲的晉成帝皇后杜陵陽早逝,鹹康八年(公元342)六月,二十二歲的晉成帝司馬衍也病重不起。他的周貴人爲他生下了兩個兒子司馬丕司馬奕。可是此時這兩個娃娃才只有三幾歲而已。成帝的舅舅庾冰以國危子弱的名義,力勸成帝立長君。成帝遂留下遺詔,命胞弟琅琊王司馬嶽繼承自己的皇位。同月甲午日,司馬嶽登基稱帝,是爲晉康帝。

褚蒜子就這樣意外地當上了晉王朝的皇后,時年十九歲。

然而夫家的短命基因雖然成全她登上皇后寶座,卻也使得她很快就穿上了喪服。

兩年後的建元二年九月,康帝司馬嶽病重不起。

在司馬嶽重病期間,權傾朝野的庾冰再次出頭,要求立長君,即會稽王司馬昱。以確保自己以新帝舅父身份繼續執政的目的。

然而這一次庾冰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響,司馬嶽在臨終前三天下詔,立自己的兒子司馬穆爲太子。

九月戊戌,年僅二十三歲的司馬嶽病逝。第二天,司馬穆即皇帝位,是爲晉穆帝。

二十剛出頭的褚蒜子抱着年僅兩歲的幼子司馬穆,成了晉王朝的又一對孤兒寡母。

早在丈夫康帝司馬嶽在世的時候,褚蒜子就已經屢次參與朝政的決斷,她的見識判斷令朝臣都很佩服,因此,當她成爲皇太后以後,以司徒蔡謨爲首的羣臣聯名上奏,請求她臨朝聽政,代嬰兒皇帝掌管國家。表文如下:

“嗣皇誕哲岐嶷,繼承天統,率土宅心,兆庶蒙賴。陛下體茲坤道,訓隆文母。昔塗山光夏,簡狄熙殷,實由宣哲,以隆休祚。伏惟陛下德侔二嬀,淑美《關雎》,臨朝攝政,以寧天下。今社稷危急,兆庶懸命,臣等章惶,一日萬機,事運之期,天祿所鍾,非復沖虛高讓之日。漢和熹、順烈,並亦臨朝,近明穆故事,以爲先制。臣等不勝悲怖,謹伏地上請。乞陛下上順祖宗,下念臣吏,推公弘道,以協天人,則萬邦承慶,羣黎更生。”

面對這樣的奏章,褚蒜子的答覆非常肯定而巧妙:“帝幼衝,當賴羣公卿土將順匡救,以酬先帝禮賢之意,且是舊德世濟之美,則莫重之命不墜,祖宗之基有奉,是其所以欲正位於內而已。所奏懇到,形於翰墨,執省未究,以悲以懼。先後允恭謙抑,思順坤道,所以不距羣情,固爲國計。豈敢執守衝暗,以違先旨。輒敬從所奏。”

在晉王朝的歷史上,收到這樣臨朝聽政表章的太后並不僅有褚蒜子一人。先前晉明帝的妻子庾文君,在丈夫司馬紹二十七歲早逝之後,也曾經被朝臣要求垂簾聽政。但是庾太后本人並不具有政治天份,因此朝政全部倚靠她的哥哥庾亮決策。但是庾亮雖然有北伐復國的願望,但也缺乏一定的政治手腕,結果反而擾亂國家,逼反歷陽鎮將蘇峻,蘇峻造反攻入建康城,庾太后因此憂憤而死,年僅三十二歲。

挽救東晉王朝的女人 晉康帝司馬嶽皇后褚蒜子 第2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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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太后兄妹掌管朝政雖然出過意外,但是朝臣仍然按慣例辦事,在褚太后應允垂簾聽政之後,由何充出面再次上表,要求褚太后的父親褚裒入京總攬朝政。更有甚者,還要求不但給太后的父親掌政之權,還要給他加以不臣之禮,讓文武百官都來參拜他。——二十九年前郭璞的那一卦終於驗證了。

然而何充這個馬屁拍錯了對象。褚裒一向不願意捲進朝庭內部無謂的政治紛爭,寧願做些實在的事情(早在褚蒜子當王妃的時候,他就早早地離開了京城,去當豫章太守。在當太守期間,褚裒官聲清廉,就連自家廚中所用的木柴,都讓自家的僕人去山上採斫。到女兒當皇后的時候,他更拒絕了皇帝女婿給予自己的侍中、尚書官銜,千方百計地離開了京城,以建威將軍、江州刺史的職位出鎮半洲。)如今面對女兒成爲太后、自己以姻親身價暴漲的形勢,褚裒冷汗直冒,他不願意成爲衆矢之的,於是再一次選擇了避嫌,堅決要求只做地方官,無論如何不入朝。

——他的堅持起了作用,最後褚蒜子給了父親這樣的任命:都督徐州兗州青州及揚州二郡軍事,兼徐州兗州二州刺史,衛將軍,出鎮京口(今江蘇鎮江)。

褚裒拒絕當政,褚蒜子便決定仍然請庾冰入朝。

然而庾冰祿命已盡。就在褚蒜子做出決定的同時,十一月庚辰日,他病逝在江州刺史任上。庾冰死了,能夠遏制各方大員的人又少了一個。而身在朝廷的重臣何充私心重能力限,於是各方大員勾心鬥角,以至互相火併。

就在庾冰死後兩個月,晉穆帝永和元年(公元345)正月甲戌朔,二十二歲的皇太后褚蒜子設白紗帷於太極殿,抱着兩歲的兒子臨朝聽政。

褚裒雖然身在地方,但是其意只在避嫌,實際上對於女兒所執掌的朝政情況無時無刻不關心。面對這種情況,他向褚蒜子推薦會稽王司馬昱爲揚州刺史,隨後再晉級爲撫軍大將軍、錄尚六條書事。司馬昱是晉元帝的兒子,這時才二十五六歲年紀,正是年青氣盛的時候。他的入朝輔政,使得何充漸漸失勢。司馬昱入朝之後,褚裒再舉薦名士殷浩爲揚州刺史、建武將軍。

在褚裒與褚蒜子父女的一連串動作之後,東晉形成了一個全新的局面:司馬昱在朝,而順着長江天險,分別駐紮着上游桓溫、下游殷浩,褚裒本人則坐鎮江北。幾大重臣互相制衡,東晉朝局相對穩定了下來,也給此後一段時間東晉的軍事漸興製造了機會。

永和五年十二月己酉,褚裒去世了。從此,二十七歲的褚蒜子將獨力應對東晉王朝的諸悍將權臣。

在褚蒜子數度執掌東晉朝政的過程中,她最大的對手莫過於桓溫。

桓溫字元子,譙國龍亢(安徽懷遠縣西北龍亢集)人,是東晉的名將、權臣。桓溫出身世族,但是並非最高門第,而且自幼豪爽好賭且能殺。後來尚南康長公主爲妻,成了晉明帝的大女婿。然而由於他是武將,頗被把持朝政的文官譏誚捉弄。

桓溫畏妻如虎,桓家侍女盡是南康長公主精心挑選的醜潑悍婦。徵蜀之時,桓溫大敗李勢,在掠虜之時,他看見了李勢的妹妹。這位李美人長髮披地,風姿絕世。桓溫多年來飽受折磨的眼球終於開了眼界,差點沒把眼珠子掉出來。頓時忘了公主之威,將李氏納爲妾並藏在外宅中。

南康長公主聞訊大怒,手執利刃,帶着幾十名手執刀棒的壯婦打上門去。當她們衝進李氏的居所時,她正在窗邊梳頭,而且一點也未被這陣勢嚇住,從容不迫地梳好長頭之後,向南康長公主施禮道:“國破家亡,無心至此,今日若能見殺,乃是本懷!”——長公主竟能眼看着她慢慢地梳頭,而不是不容分說地動刀子,長公主其實也被李氏的美麗給驚呆了。聽了這席話,她乾脆把手裏的刀子丟在一邊,將李氏扶了起來,說:“我見猶憐,何況老奴!”

(妻妾同心之後,桓溫的日子看來不會比當初好過多少。)

然而桓溫並不僅僅是懼內的丈夫,他徵蜀之戰足以展現他的軍事才幹。對於萎縮一隅已久的東晉王朝來說,這無異於是強心針。

桓溫徵蜀大勝的時間,在褚蒜子聽政的第三年春天。由於這場來之不易的大勝,桓溫於次年被封爲徵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臨賀郡公。

桓溫的權力和聲望漲得太快,成了褚太后的心病。當後來長江以北五胡王國一片混亂、北伐好機會來到的時候,爲了遏制桓溫,她根據衆人的朝議和推薦,起用號稱“管仲再世”的殷浩北伐。

然而這是一項失敗的決策。殷浩的“才具”,其實是東晉士族“清談”風範、沽名釣譽催生出的怪胎,完全是虛誇浮表。他的北伐結果是全盤失敗,不但喪失了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戰機,還甚至於逼反降將,非但沒有收回故土,反而倒找給了敵人許多原本在東晉控制中的土地。

殷浩狼狽回朝後,褚蒜子將這個丟人的傢伙撤職爲民,於永和十年(公元354)二月,再次起用桓溫,讓其率兵四萬北伐。

桓溫果然旗開得勝,一路北上,直打到長安灞上,並且開始管理地方事務,令西晉故土上的百姓們歡天喜地。

然而就在桓溫猶豫是否進軍長安之時,前秦國主符健卻施了一個“絕後計”,暗中派人將各地尚且成熟的糧食都全部毀掉,使得東晉駐軍無糧可食。六月,軍糧缺乏的晉軍被前秦大敗於白鹿原,斷了糧的桓溫只得敗返襄陽。

挽救東晉王朝的女人 晉康帝司馬嶽皇后褚蒜子 第3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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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桓溫仍然得到東晉朝廷的褒賞,升爲征討大都督。直到此時,桓溫還是比較服從東晉朝廷的指揮的。真正發展到位極人臣、目中無人而難以壓制,是在褚蒜子歸政之後發生的事情。

永和十一年的年底,褚蒜子的生母尋陽鄉君謝夫人病逝。對於外祖母的去世,晉穆帝採用了與外祖父之喪一樣的高規格:“懸而不樂”。

褚蒜子律己甚嚴,她的父親褚裒先後娶過三位妻子,除了她的母親謝夫人,還有早逝的荀夫人、卞夫人。在封謝夫人爲尋陽鄉君時,朝臣上表要求將荀氏卞氏也一起追封,被褚蒜子拒絕了。褚裒上朝之時,對女兒行君臣大禮;而退朝或歸寧孃家的時候,褚蒜子則一律向父親行家禮。

隨着尋陽鄉君的去世,時間也推進到了永和十二年。這時,褚蒜子的兒子晉穆帝司馬聃,也快十五歲了。

第二年,晉升平元年(公元357)春正月壬戌朔,褚蒜子爲十五歲的司馬聃舉行了冠禮,然後主動歸政皇帝,退居崇德宮。

爲了表示自己的心意,對羣臣請求自己繼續垂簾聽政的情況表明歸隱的態度,褚蒜子先後下了兩道詔書。

歸政之詔:“昔遭不造,帝在幼衝,皇緒之微,眇若贅旒。百辟卿士率遵前朝,勸喻攝政。以社稷之重,先代成義,僶俛敬從,弗遑固守。仰憑七廟之靈,俯仗羣后之力,帝加元服,禮成德備,當陽親覽,臨御萬國。今歸事反政,一依舊典。”

退隱崇德宮後,再次手詔羣臣拒絕垂簾聽政:“昔以皇帝幼衝,從羣后之議,既以闇弱,又頻丁極艱,銜恤歷祀,沈憂在疚。司徒親尊德重,訓救其弊,王室之不壞,實公是恁。帝既備茲冠禮,而四海未一,五胡叛逆,豺狼當路,費役日興,百姓困苦。願諸君子思量遠算,戮力一心,輔翼幼主,匡救不逮。未亡人永歸別宮,以終餘齒。仰惟家國,故以一言託懷。”

然而,褚蒜子歸隱之後,朝中以司馬昱爲首的重臣們雖然身爲男子,卻沒有褚蒜子的權謀之術,在他們的手裏,桓溫一步步地放縱起來。

首先是司馬昱。很早之前,劉惔就曾經向他進言,說桓溫”不可使居形勝之地,其位號常宜抑之。”,然而司馬昱是隻繡花枕頭,雖然長了副俊美的好皮囊,實際上是集東晉士族腐氣大成於一身,是個只會“清談”的軍政弱智,他想學褚裒的“皮裏春秋”,卻學了個四不象的表面文章,褚裒的不表態只是權宜之計,司馬昱卻是真正的不表態、不策謀、不出主意,輔政的方法只是得過且過,拱手點頭而已。——對於劉惔的提醒和正確主張,他不作任何反應,任憑桓溫聲勢日益高漲。

桓溫是一代英雄,有雄心也有奇才,如果控制得宜,他也許真能成就大功業,然而問題在於司馬昱等人是一干庸物,根本不懂、也無力駕馭,這就造成了後來桓溫對東晉朝廷的蔑視以及桓溫桓玄父子的“逆亂”。

在褚蒜子首次聽政的最後一年裏,桓溫再次北伐。這一次北伐的成果更大,他光復了洛陽,還修整了在戰亂中毀壞的歷代漢晉帝王陵墓。晉穆帝正式執政後,高唱凱歌南返的桓溫被厚加褒賞,自己被加封郡公不算,就連次子桓濟都被封爲“臨賀縣公”(長子桓玄是要繼承父爵的)。到此時,桓溫在軍隊和民間的聲望,已是舉國無人能及。

桓溫意氣風發的同時,褚蒜子歸隱後的日子其實非常坎坷。

昇平五年(公元361)夏五月丁巳,褚蒜子遭到了人生的又一次重大打擊:她唯一的孩子晉穆帝司馬聃忽然得了重病,很快就去世了。這時他才只有十九歲。不到四十歲的褚蒜子在青年喪偶之後,不得不又接受喪子的厄運。

但是老天並不合作,它連哀傷的時間都沒有多給褚蒜子,就要讓她面對王朝的又一次危機:早逝的穆帝沒有兒子,晉王朝的新帝從何來?她很快就理清頭緒,從司馬氏諸王中找到了血統上與帝位最接近的人選:晉成帝長子琅琊王司馬丕。

幾乎就是司馬聃病逝的同一天,褚蒜子的“皇太后令”就頒佈了,令曰:“帝奄不救疾,胤嗣未建。琅邪王丕,中興正統,明德懋親。昔在鹹康,屬當儲貳。以年在幼衝,未堪國難,故顯宗高讓。今義望情地,莫與爲比,其以王奉大統。”

司馬聃去世後的第三天,他二十一歲的堂兄司馬丕登上了東晉王位。是爲哀帝。

司馬丕已經成年,作爲嬸母的褚蒜子自然沒有垂簾聽政的必要。也許是因爲嬸母的策立,也許是因爲嬸母的影響力,司馬丕稱帝后僅僅封自己的生母周氏爲皇太妃。東晉王朝仍然只有褚蒜子這一位太后。

然而在治國的方略雄圖上,這位年青人卻辜負了褚蒜子的期望,他苟安膽小,而且貪生怕死。他即位的第二年,桓溫向哀帝上書,請求遷都洛陽,讓痛失故土的北方人都返回家園。然而哀帝和他的文臣們既怕戰亂後的洛陽荒涼貧苦,又怕因此受制於將領,桓溫的這項主張得到了哀帝和大臣們的如此迴應:“我們這些南遷的人已經在此生活了幾代,早就習以爲常,最初遷來的人們很多也埋藏在此。如果離開的話,如今在南方的田宅誰來照管?照管不來又賣給誰?北返的車馬也很難齊備,北方雖收復一些地方,但是仍然不安定,不值得爲此拋棄南方的安逸生活。”

遷都與否,恐怕是哀帝當政時遇過的最大件政務了。除此之後,他年紀輕輕的不想着奮發,儘想着如何修道煉丹、長生不老。他對滿桌美酒佳餚連看都不看,一天到晚盡是拿着各種配方的丹藥當嘎嘣豆吃。一吃二吃地就吃出了問題,很快就一病不起。到他當皇帝的第三年三月,病得越發地重了,神智不清。倒也達到了超凡脫俗的目的:雖然身在塵世,卻已不是塵世的人了,什麼東西什麼人都不認識,更遑論治理國家。

無可奈何的朝臣們只得再次上表,請求褚太后代皇帝治理國家。

褚蒜子再次垂簾不到一年,哀帝司馬丕終於如願以償地“登仙”去了。興寧三年(公元365)正月、二月,哀帝妻王皇后與哀帝先後病逝。哀帝時年僅二十五歲。

兒子與侄兒都這樣早死,實在大出意料之外。哀帝崩逝的第二天,褚蒜子頒下了又一道冊帝的太后詔書:“帝遂不救厥疾,艱禍仍臻,遺緒泯然,哀慟切心。琅邪王奕,明德茂親,屬當儲嗣,宜奉祖宗,纂承大統。便速正大禮,以寧人神。”

挽救東晉王朝的女人 晉康帝司馬嶽皇后褚蒜子 第4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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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迎立的新皇帝是司馬丕的同胞弟弟,名司馬奕,字延齡,史書稱其爲“海西公”。

在這個時候,由於丞相司馬昱無能,朝廷缺乏有力的牽制,桓溫的勢力已成尾大不掉之勢。他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人,但隨着幾次北伐的不盡如意,這成就功業的心思便漸漸轉向,開始有了篡位爲帝的想法。也就在這個時期,桓溫說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名言:“若不能流芳後世,就要遺臭萬年!”

從前桓溫是以忠勇之士劉琨、溫嶠爲榜樣的,到這時也發生了變化,倒過來將溫嶠討伐擊潰的逆臣王敦當成了榜樣。有一次他路過王敦墓,向着墓冢稱慕不已,連連說:“可人、可人!”——既然王敦成了他心目中的“可人”,那他想幹什麼就很明顯了。

鹹安元年(公元371),一個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流言在朝野廣爲流傳,說的是年青的皇帝司馬奕其實是個廢人,早在做藩王的時候就喪失了親近女人的能力,甚至於搞同性戀他也只能充當假女人的角色。如今他宮中田美人孟美人所生的三位皇子,實際上全是他的男寵相龍、計好、朱靈寶的“成果”。——如今三位皇子都已經到了給予太子、親王之封的年齡,假如讓這樣的西貝貨兒成爲王朝儲君,就要顛覆國家根本了。——這消息言之鑿鑿,絕大多數的官兵百姓一時都信服得很。雖然皇族高官們知道這是一派胡言,卻架不住羣情洶涌和軍隊的立場動搖。

這條令人噁心的謠言,就是桓溫和他的參軍郗超的得意之作了。

當謠言傳得最熱火的關頭,在當年十一月丁未日,桓溫恰到好處地進京朝見來了。他以此謠言爲由,向朝廷提議廢司馬奕,改立丞相司馬昱爲帝。

這樣的大事當然不是朝臣敢作決定的,於是桓溫的奏章便一直送到了深宮褚太后的手裏。

這道廢帝表章送到的時候,褚蒜子正在佛堂燒香,內侍稟報道:“外有急奏。”褚蒜子接過奏章,靠在佛堂門邊閱視,纔看了幾行她就明白了,嘆道:“流言初起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疑心是這麼回事了。”然而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桓溫手掌重兵,流言又使得皇帝失去了底層軍民的支持,假如一定要較真的話,說不定晉王朝立即就要掀起內戰,最終結果難以預料。因此,褚蒜子纔看了一半就不願再看下去,徑自拿筆批覆:“未亡人罹此百憂,感念存沒,心焉如割。”默許了更換皇帝的請求。

說來好笑,在等待褚蒜子批覆的時間裏,等在宮外的桓溫卻是汗流滿面、膽戰心驚,見於顏色。他敢於統率千軍萬馬,敢於誹謗皇帝、敢於蔑視羣臣,卻在與一個連面都沒有露的中年婦人決定翻牌的時候嚇得神魂不定。

當褚蒜子同意更換皇帝的詔書送出宮門的時候,桓溫這才大喜,立即召集百官,頒佈了這道太后令:“王室艱難,穆、哀短祚,國嗣不育儲宮靡立。琅邪王奕親則母弟,故以入纂大位。不圖德之不建,乃至於斯。昏濁潰亂,動違禮度。有此三孽,莫知誰子。人倫道喪,醜聲遐布。既不可以奉守社稷,敬承宗廟,且昏孽並大,便欲建樹儲籓。誣罔祖宗,頌移皇基,是而可忍,孰不可懷!今廢奕爲東海王,以王還第,供衛之儀,皆如漢朝昌邑故事。但未亡人不幸,罹此百憂,感念存沒,心焉如割。社稷大計,義不獲已。臨紙悲塞,如何可言。”

三十歲的司馬奕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單衣,在大臣們無奈的注視下悽惶地坐着牛車離開了皇宮,做了六年皇帝的他被廢爲東海王,丞相司馬昱成爲新帝即晉簡文帝。

簡文帝司馬昱是晉明帝司馬睿的小兒子,這時他年已五旬,論輩份更是褚蒜子的夫家伯父。不過他只是桓溫精心選中的傀儡,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在當皇帝之前他可能還敢在桓溫面前吱一聲兒,等到當上了皇帝,他就只有在桓溫面前抹眼淚水兒這一項本事了。

林妹妹抹淚的結果是夭折,司馬昱抹淚的結果來得更快,擔驚受怕的哭包皇帝才當了八個月,就一命歸西。

由於司馬昱實在死得太快,以至於他死時桓溫還身在外地,他逼帝禪讓的大計更還沒來得及着手辦理。所以留在京城內的官員們如願地勸諫成功,簡文帝留下了立自己兒子司馬曜爲繼承人——即孝武帝的遺詔,僅僅讓桓溫當“諸葛亮、王導”的角色。

得知消息的桓溫大怒,然而木已成舟,他也已是花甲之年沒有了年青時的衝勁,所以造反奪位的事情他始終沒有付諸實施。七月,六十二歲的桓溫白日見鬼,病入膏盲,不久便死在了安徽當塗駐地。他雖有六個兒子,但是臨終時選定自己的弟弟桓衝繼承自己的地位。

桓溫的選擇是很有道理的,他的長子次子是二世祖式的人物,本事才幹沒有多少,野心膽量卻是不小,非把桓溫幾十年打下的基礎闖砸了不可;而三子五子忠厚老實,也不是搞政治鬥爭的材料;四子更絕,是個五穀不分的白癡。最小的兒子桓衝生有異徵,但是年紀還太小,因此傳位弟弟是最好的選擇。

眼看着正當壯年、跟着哥哥熟諳軍政內幕的桓衝掌控了兵權,東晉朝臣們都忐忑不安,唯恐又重蹈覆轍。在這樣的情況下,尚書謝安又想到了富於見地和膽識聲望的褚蒜子。雖然褚蒜子只是孝武帝的堂嫂,但是非常時期,堂嫂也要垂簾聽政了。

挽救東晉王朝的女人 晉康帝司馬嶽皇后褚蒜子 第5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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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溫死後的第二個月,謝安率百官上表,請求退隱崇德宮的褚蒜子再次臨朝聽政。表曰:“王室多故,禍艱仍臻,國憂始周,復喪元輔,天下惘然,若無攸濟。主上雖聖資奇茂,固天誕縱。而春秋尚富,如在諒闇,蒸蒸之思,未遑庶事。伏惟陛下德應坤厚,宣慈聖善,遭家多艱,臨朝親覽。光大之美,化洽在昔,謳歌流詠,播溢無外。雖有莘熙殷,妊姒隆周,未足以喻,是以五謀克從,人鬼同心,仰望來蘇,懸心日月。夫隨時之義,《周易》所尚,寧固社稷,大人之任。伏願陛下撫綜萬機,釐和政道,以慰祖宗,以安兆庶。不勝憂國喁喁至誠。”

收到奏章之後,褚蒜子作了這樣的批覆:“王室不幸,仍有艱屯。覽省啓事,感增悲嘆。內外諸君並以主上春秋衝富,加蒸蒸之慕,未能親覽,號令宜有所由。苟可安社稷,利天下,亦豈有所執,輒敬從所啓。但闇昧之闕,望盡弼諧之道。”

八月壬子日,五十歲的褚蒜子再次垂簾,開始了她的第三次臨朝聽政。國中大事,均以“皇太后詔令”頒佈施行。

這也是褚蒜子的最後一次臨朝聽政。三年後,桓衝履行了自己對兄長的承諾,將爵位給了守孝期滿的桓溫幼子桓玄。此時的桓玄年僅七歲,褚太后和謝安等衆臣成功地將桓溫六子的權力官職都予以了削減,局面已經平定。

寧康三年(公元374年)八月,褚蒜子爲孝武帝舉行了婚禮;太元元年(公元376)正月,褚太后又爲他舉行了冠禮。

在局勢平定、少年皇帝已經長成的情況下,冠禮舉行的同時,褚蒜子頒佈了她的最後一道“皇太后詔令”:“皇帝婚冠禮備,遐邇宅心,宜當陽親覽,緝熙惟始。今歸政事,率由舊典。”

從此,她深居內宮顯陽殿,總算過上了平靜的日子。

太元九年(公元384)六月癸丑朔,六十一歲的褚蒜子病逝,與晉康帝合葬崇平陵。作爲一個人,褚蒜子是不幸的,然而作爲后妃她卻非常幸運,就連擁有她的晉王朝也是幸運的。可惜的是她身爲女子,只能幾度垂簾而不能連續地執政,以至於出現了幾次青年皇帝開倒車的事件。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也許東晉王朝能夠有另外一番興旺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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