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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察鬥爭:“非升即走”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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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外官三年一考察,京官六年一考察。尤其是京官的考察,牽動朝廷上下的敏感神經,明末持續五十多年的黨爭,到最後弄得腥風血雨,“東林黨”的名號也普及到了市井鄉野的角角落落,毫不誇張地說,起因就在於六年一次的“京察”。

追了個講政治圈遊戲的美劇《紙牌屋》,腹黑男主有句名言:“權力跟房地產一樣,越靠近中心就越值錢。”同理,京官與外官,當然是京官更值錢,因爲靠近權力中心呀。所以京察就尤其受人矚目,這可不僅僅是“非升即走”的問題,連帶的事情有一大串呢。

考覈有三等,優秀、合格與不合格。查查《實錄》之類的史書,不合格者,大都是用下面這兩個詞來冠名:“不謹”或“浮躁”。話說這“不謹”與“浮躁”確實是好詞,什麼都可以往裏套,大到貪贓枉法,小到穿錯衣裳違了法度,都可以用。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些穿錯了衣裳或貪摟了妓女的“不謹”,未免會心中不平,我這點事,能與貪了十二處田宅、百萬兩白銀的那誰誰一樣嗎?但史官不管,一律記一筆“浮躁”。儒家士子重視身後名甚於生前福,哪能容忍這樣的事?所以這京察首先就與聲名相關,事關清譽,博上性命也要爭。

京察鬥爭:“非升即走”是怎麼回事?

廢除科舉以前的知識人,也就是“士子”,與政治休慼相關,戲文裏唱“封妻廕子”的榮耀,那是真的。你想當隱士?很好,寫寫“和陶詩”就好了。想去實施?那就是你對不住父母妻兒宗族了。看看明人文集裏的墓誌銘、行狀,多少慈母含辛茹苦,就是希望兒子能得一第,最終爲父母掙個誥命封贈。又有多少孝子在那痛心疾首,哭訴自己沒能早立功名,使得父親生前不得封,死後才獲贈一官,勉強告慰一下先靈。

但這個封贈,首先得過考覈這一關。外官、京官一視同仁,三年或六年任期滿,並考覈合格者,纔可以請封贈父母先人,一品可封贈三代,二至三品二代,四至七品一代。如果考覈不合格,這個封贈就不能請了。不合格的處罰是降級調外任,或令“閒住”,或直接命令“致仕”等。再甚者,便是有罪削籍,或投入大獄了。這時,不要說請封贈了,就連已經封贈的,也要追奪回來。可見這考察,非但是“非升即走”,並且是非升即麻煩了。我忍不住替古人想了一下,去大理寺坐個牢應該沒問題,但出京後,得把父母墓碑上的封贈誥命給挖了、改了,簡直不能忍!所以這京察讓人不爭,怎麼可能?

一方是必爭之地,但另一方,六年才遇一次京察,不逮住這個機會清除異己,更待何時?所以,政見不同者,便在京察之年,全方位無死角地展開博弈乃至搏鬥。其實六年一京察,也並不是明代一立國就有的,而是到了成化年間,才成了定例(王世貞《弇州史料》)。最早用這個機會公開清除異己並完勝的,應該是嚴嵩與張居正。但這兩位的完勝,並不能爲繼任者完美承襲,因爲嚐到京察厲害之後的官員,不那麼好對付了,科道互糾,彈章四出。一句話:就算得逞,也別想清靜。比如後來的王錫爵、沈一貫,就被這些言論倒逼得不得安寧,直到再三再四上疏請辭爲止。

明代京察的結論比較模糊粗糙,但程序卻嚴肅嚴密,看上去與模糊粗糙絲毫不搭邊。考察由吏部、都察院長官及河南道掌道御史共同主持,吏部侍郎、文選司、考功司郎中輔佐,而以吏部尚書權職最大。京察前,吏部會下發九卿科道官員,關於各官員情況的訪單,類似於今日的問卷調查。推選官員的訪單需要具名,但考察所用的訪單不用具名,這就難免使一些收回的訪單像告狀信甚至誣告信。但這種“穢狀滿紙”的訪單,一般掌握在吏部尚書手中,不會進呈給皇帝(參沈德符《萬曆野獲編·考察訪單》),也不會散佈出來,只是作爲京察的參考。但也有例外,如萬曆三十九年的京察,尚書孫丕揚把關於丁此呂的訪單進呈,皇帝震怒,丁此呂因此削籍遣戍。

即使被評爲下等,也不會立即得出處罰結論,而是要由內閣票擬去留,或者再下部院覆核議論再定。程序上看起來這麼完滿的京察,爲什麼還有那麼多是非顛倒的冤假錯案,以致聚訟不已,竟至分黨而立,水火不容呢?萬斯同乾脆稱“門戶之禍起於京察”(《明史稿》卷七七)。究竟是京察導致了對立呢,還是京察只是對立的一次集中體現,還真不好說。

京察結果的嚴酷,有比“非升即走”嚴重百倍者,但其過程,卻是“要文鬥不要武鬥”,完全遵循文人政治的特色。明人周念祖編有一本《萬曆辛亥京察記事始末》,抄錄了萬曆三十九年京察前後相關官員的奏疏、揭帖,共八卷,多達三百來個帖子。試來看看帖題:史記事《大亂將作疏》、金明時《察曲關係匪輕疏》、王圖《病亟思歸疏》、金明時《險臣穢惡昭彰疏》、徐縉芳《揭貪臣設謀布毒》、鄭繼芳《邪謀愈出愈奇疏》、史記事《邪黨蓄謀已久疏》、徐縉芳《揭大奸煽禍陷人》、許弘綱《告天文》、孫丕揚《倡言要挾疏》、秦聚奎《舍死報國疏》……是否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錯,大字報這種體裁,早在明代京察時,就已經運用到爐火純青了。

萬曆辛亥京察的日子初定三十九年(1611)二月初二,後來延宕到三月初二。而這些揭帖、奏疏,早在三十八年(1610)冬就開始在京城漫天飛了。看所署日期,從十二月初七、初八日開始,雙方一天一帖,接下來保持兩天一帖的勻速,直到十二月廿五。年假倒也與現在放得差不離,歇了幾天,正月初八日,再重新開始發帖互攻。後來發帖放緩,但一直持續到京察一年以後。

以今度古的話,揭帖,類似於公開信、大字報;奏疏,是檢舉信;邸報,則像官方微博吧。一篇帖子少則數百字,多則數千字,最快一兩天內更新回覆。現如今的我們,想在朋友圈圍觀個熱點,也得等上兩三天甚至更久,才能見到一篇像樣的回覆帖。網絡雖快,但架不住幾千、上萬字的辯論文,寫得沒古人溜啊!

對這些你死我活的京察鬥爭之類,我浙大名臣倪元璐有個陰謀論的說法,說是萬曆以來有三個變局,起先是皇帝靜攝,看着臣子互鬥,類如“鼠鬥穴中”,反正是勇者勝嘛。雖然時敗時勝,但大概是好人勝多,壞人勝少。後來呢,好人勝少,但好人還可以說“我是君子,雖敗猶榮!”勉強有點阿Q的樂觀主義精神。到最後呢,發現都是壞人勝,因爲壞人會耍陰謀;因爲只有耍陰謀纔可以勝,所以就都成了壞人。等等,筆者插播一下,倪先生他老人家的意思是,鬥到後來,就沒好人了?不知猜得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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