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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鄴城:曹操盡藏天下美女的統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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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太康年間,也不知怎的,一部作品突然火遍了帝都洛陽城,如果當時有網絡的話,肯定會看到在各大網站的文章排行榜榜首,赫然寫着“三都賦”這幾個字,遙想當年,那真是盛況空前,“於是豪貴之家競相傳寫,洛陽爲之紙貴。”久負盛名的才子陸機本也要寫同名文章,但在看了左思寫的以後,直接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爲他覺得自己無論怎麼寫都比不上人家的。

對於現在的大部分人來說,洛陽紙貴這件事八成是知道的,可對於《三都賦》文章本身,想看、願意看的人就要少一大半了。話說三都是哪三都?稍微有點歷史常識的都知道,蜀都成都,吳都建業,至於魏都,最容易搞錯,肯定有人會脫口而出:洛陽,因爲曹丕篡漢後建都洛陽,然而不巧的是:恰恰不是那裏,而是當時另一個大都市:鄴城。下面是《三都賦》中關於魏都鄴城的局部描寫,文言功底好的來領略下,學渣就直接跳過吧,看天書實在難受:

右則疏圃曲池,下畹高堂。蘭渚莓莓,石瀨湯湯。弱葼系實,輕葉振芳。奔龜躍魚,有祭呂梁。馳道周屈於果下,延閣胤宇以經營。飛陛方輦而徑西,三臺列峙以崢嶸。亢陽臺於陰基,擬華山之削成。上累棟而重霤,下冰室而沍冥。周軒中天,丹墀臨猋。增構瓘瓘,清塵彯彯。雲雀踶甍而矯首,壯翼摛鏤於青霄。雷雨窈冥而未半,皦日籠光於綺寮。習步頓以升降,御春服而逍遙。

消失的鄴城:曹操盡藏天下美女的統治中心

看到這裏,也許你已經覺得奇怪了,鄴城是什麼地方呀?怎麼沒聽說過?現在全中國好像也沒有哪個縣市名叫鄴城吧。確實沒有,這是古地名,告訴你一個公開的祕密,鄴曾經是六個政權的國都,分別是曹魏、後趙、冉魏(冉閔那個)、前燕、東魏、北齊,由於時間久遠,隋唐後鄴城衰落,加之又都是些短命的割據政權,所以到今天知名度不是特別高。如果在地圖軟件裏搜索“鄴城”字樣,會發現有“鄴城博物館”“鄴城公園”之類的結果,他們都座落在河北省臨漳縣。魏晉南北朝時的鄴城大致在縣城西南,臨近漳河的地方。

記得前幾年傳來爆炸性消息:魏武王曹操的高陵終於發現了,找了幾百年,撲朔迷離,反覆推測,原來就“躲”在河南北部的安陽西高穴村,那裏離古鄴城非常近。建安二十五年,魏王死於洛陽,遺體被夏侯尚等人運往鄴城安葬。曹操給姬妾的遺囑這麼說:“吾婕好妓人,皆著銅爵臺。於臺堂上施八尺牀,德帳,朝晡上脯糟之屬。月朝十五,輒向帳作妓。汝等時時登銅爵臺,望吾西陵墓田。”你們要經常登上銅雀臺,遙望我在西邊的陵墓,一開始高陵還是有地面建築的。其實曹操與鄴城確實有不解之緣,他的後半生除了在外征戰,就是在鄴城處理政務、訓練軍隊。

消失的鄴城:曹操盡藏天下美女的統治中心 第2張

建安九年,曹操率軍攻下鄴城,這裏曾經是袁紹集團的統治中心。當年爲了維護本地世家大族的利益,應對黃巾軍、黑山軍、公孫瓚等勢力的威脅,冀州上層拋棄了韓馥,改輔佐袁紹。其中的重要人物沮授建議袁紹說:“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士,擁百萬之衆,迎大駕於長安,覆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誅討未服。從此爭鋒,誰能御之!比及數年,其功不難。”可袁紹雖然最終佔據了冀、青、幽、並四州,卻沒有適時意識到利用皇帝的重要性,而且總是優柔寡斷,錯失良機,官渡一戰,終於落敗。

拿下鄴城後,曹操順帶着把自己的幕府也遷到了這裏,闊別了之前的許昌。箇中原因,是鄴城北臨燕趙,南臨漳河、黃河,水陸交通便利,四通八達,離天子所在地近,離南方前線遠。而且袁氏集團經營多年,有一定基礎,經歷的戰亂相對較少,人口多,兵精糧足。無奈當時的戰爭實在是太頻繁了,人口數量銳減,整個中原幾乎都是一片廢墟,曹操《蒿里行》這樣寫道:“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親眼目睹的真實寫照,可我們重新品讀這段歷史的時候,卻只陶醉於《三國演義》展現出來的打打殺殺、英雄豪情,選擇性忽視了民間疾苦:一將功成萬骨枯。

鄴城東西長7公里,南北長5公里,比較接近一個長方形,它的內部規劃深深影響了後來的隋唐長安城和日本的平城京,那就是出現中軸線對稱佈局,不像漢長安城那樣的隨意,無章法。宮殿、衙署建在城市的北部,與居民區彼此分開,而不是雜處,城市空間佈局的十分合理,有很強的時代意義。

消失的鄴城:曹操盡藏天下美女的統治中心 第3張

爲了恢復經濟,也爲了積蓄糧草,曹操在鄴城倡導屯田,興修水利,獎勵農耕,晚年的時候他老人家還親耕籍田,做個表率。其實早在幾百年前,魏文侯派西門豹治理鄴城,他把害人女巫扔進漳河的故事幾乎家喻戶曉,被寫進了小學語文課本。當初西門豹就帶領老百姓在漳河兩岸修建十二條水渠,此舉既能有效應對水患,也能爲農作物提供灌溉水源。《史記》記載說:“西門豹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內。”如今曹操幹着與當年西門豹類似的事情,沒多久,老百姓安居樂業,大亂之後又現繁榮,商旅往來,市場上可以買到各地的特產:“真定之梨,故安之慄。醇酎中山,流湎千日。淇洹之筍,信都之棗。雍丘之粱,清流之稻。”

建安年間某日,鄴城的上層名流舉行着一場酒宴,席間一位女子爲賓主彈奏《胡笳十八拍》,琴聲悲涼,當思鄉之情與骨肉分離之痛交織在一起,會是什麼感覺?當初董卓之亂後,蔡文姬被南匈奴擄走,嫁於左賢王,育有兩個兒女,這一晃便是十二年。曹操早年曾與其父有舊,又素來愛才,聽聞此事,特意派人帶重金出使匈奴,贖回蔡文姬。儘管要和兒女分離,才女還是選擇了歸漢,並在鄴城爲曹丞相展示了自己的作品,從此《胡笳十八拍》廣爲流傳。

蔡文姬只是鄴城裏的一位文人,想必大家都聽說過建安文學吧,其中的代表人物,有“三曹”,曹操、曹丕、曹植父子,還有“建安七子”,即孔融、陳琳、王粲、徐幹、阮瑀、應瑒、劉楨,因爲這七個文人都住在鄴城,所以也稱“鄴中七子”。有這麼多知名作家,鄴城那時的文化氛圍相當之好。可能因爲比較同情曹植,有人會質疑曹丕,說他是不是打醬油的,怎麼也在榜單上,其實曹丕確實有很高的文學才能,不容抹殺,其作品雖多已散失,可《論文》這篇文章還在,不妨一讀,被贊開創我國批判文學之先河。“建安七子”中前兩個知道的人多一點,孔融讓梨,陳琳替袁紹撰寫討曹檄文,反倒有效緩解了頭風。他們的命運也各不相同,孔融是反對曹操的,最終觸怒曹操被處死,阮瑀在征討韓遂後病故,王粲則是在從徵孫權時去世。對於人才,曹操不僅僅滿足於現有的,非士族出生的他想給人們多點機會,便三次在鄴城發佈求賢令,正如他自己所寫:“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衆多的人才是他能夠問鼎中原的重要基礎,就算是女人,他也願意重金贖回。

唐朝時杜牧泛舟江上,無意中撈得一件兵器,拭去泥土,仔細查看後,發覺是赤壁之戰的遺物,當即感慨萬千,揮筆寫下千古名句:“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尤其是那個“鎖”字用的極爲巧妙。現在銅雀臺的名氣恐怕要大於鄴城。相傳曹操平定二袁,夜裏見金光由地而起,次日果發掘出一銅雀,故建臺以顯平定天下之志。那麼銅雀臺到底是個什麼建築呢,只是曹操聚天下美女而妻之,吃喝享樂的地方嘛?

《三國演義》諸葛亮智激周瑜伐曹的情節中,孔明巧妙修改曹植《銅雀臺賦》,說曹操想“攬二喬於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周瑜聞訊大怒,跟孟德誓不兩立。其實這絕對是羅貫中的發揮,因爲赤壁之戰發生於建安十三年,而銅雀臺建於建安十五年,有時間差。銅雀臺位於鄴城西北角的銅爵園裏,旁邊還有金虎臺和冰井臺,算是園林中的一部分吧。因爲鄴城跟開封一樣,處於平原之上,無險可守,一旦有人叛亂,幾乎沒什麼屏障,所以銅雀臺還有軍事防禦的功能,據記載,三臺以城牆爲基,裏面可以儲藏大量的糧食、兵器,臺高10丈,約28米,酈道元感覺它“其高若山”。遇到敵人,居高臨下,儼然一座高級防禦塔。平時沒事的時候,曹操還會與那幫文人騷客相約登樓,指點江山,吟詩作對,真是才子佳人俱有,好不快活。只是我們看不到了,讓我們讀讀曹植淺顯易懂的《登臺賦》(節選),看看站在銅雀臺上能見到什麼:

建高殿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

立沖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

臨漳川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

立雙臺於左右兮,有玉龍與金鳳。

連二橋於東西兮,若長空之蝃蝀。

俯皇都之宏麗兮,瞰雲霞之浮動。

欣羣才之來萃兮,協飛熊之吉夢。

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

除了銅爵園,還有仙都苑、遊豫園、華林園等園林,個個雕樑畫棟,規模宏大,置身其中,既可以騎馬射箭,也可以乘坐大型遊船賞玩,盡顯土豪氣質,不知跟朝鮮半島的三胖比如何。鄴城作爲統治中心一直到建安二十五年,這年正月,曹操去世,青州兵騷動了,沒有太多功勞的曹丕爲了坐穩寶座,樹立自己的威望,逼迫漢獻帝傳位於他,並建都洛陽。畢竟洛陽是東漢的首都,人們心中的正統。鄴則變成了陪都之一,無需贅言,重要性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從主角到配角,曹丕完整地經歷了這個過程。

消失的鄴城:曹操盡藏天下美女的統治中心 第4張

十六年前曹丕第一次來到鄴城,那時他才十七歲。攻入了袁府後,曹丕見袁紹夫人劉氏坐於堂上,另有一女子因爲害怕,伏在她的膝蓋處,不敢仰視。曹丕非常好奇,便使此女擡頭。沒想到,這人美貌非凡,驚爲天人。曹操就喜歡有夫之婦,這個癖好也傳給了曹丕,儘管是袁熙之妻,曹丕依然願意娶她,也就是後人所言的甄宓。據說曹操本也有意願納甄氏爲妾,只可惜晚了一步,變成兒媳了。

黃初年間曹丕也回過鄴城幾次,給父王上墳,這裏承載了太多太多的記憶。雖身居高位,可往日同自己一起開心的人好多都不在了。十幾年轉瞬即逝,夫妻關係卻走向破裂的深淵,甄宓失寵,又因爲沒被立爲皇后頗有微詞,慘遭處死。建安二十二年,鄴城瘟疫,死神奪走了陳琳、劉禎、徐幹、應瑒的生命,至此,建安七子全部隕落,曹丕一時痛失四位好友。後來他給吳質的書信說:“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昔伯牙絕弦於鍾期,仲尼覆醢於子路,痛知音之難遇,傷門人之莫逮也。諸子但爲未及古人,自一時之俊也。”兄弟也反目了,曹植因爲政治鬥爭,被髮往地方爲王,不被重用。儘管當了皇帝,真是越來越孤單……

北方安穩了一百年,戰火重燃,八王之亂、永嘉之亂、五胡十六國,接踵而至,鄴城亦飽嘗戰亂之苦。這座城市的徹底毀滅是在北周末年,三方叛亂的時候,相州總管尉遲迥起兵反對楊堅,被韋孝寬擊敗,爲斬草除根,朝廷勒令居民南遷,城市付之一炬。唐開元年間,岑參遊歷至此,有感而發,題一首《登古鄴城》:

下馬登鄴城,城空復何見。

東風吹野火,暮入飛雲殿。

城隅南對望陵臺,漳水東流不復回。

武帝宮中人去盡,年年春色爲誰來。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時間可以吞噬一切,如今古城遺址的不遠處,還有東魏孝靜帝元善見、北齊蘭陵王高肅(字長恭)等人的墓地,這些東魏、北齊王公的安息之所曾被誤認爲是曹操的七十二疑冢。輝煌如過眼雲煙,沉寂了這麼多年,不知中原何時能夠再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