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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6年清廷戶部爲何拒絕改革:變革好處全歸官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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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墨登場是大清國官員們最爲拿手的絕活,他們往往將自己作爲舞臺的主角,全力打造“高、大、全”的光輝形象,養成了浮誇、疲怠的工作作風。

如大清國第一任東三省總督徐世昌,在東北有相當的建樹。年僅22歲的大清國軍隊總參謀長(軍諮大臣)載濤,從歐洲回國時,經過奉天,“見馬路、電燈、軍警無不備具,街市煥然一新,乃宿公署,儼然歐式,益服世昌新政經畫,非它省疆吏所及。還朝即力薦其值樞府焉”。

當然,也有憤青們對此不以爲然。王照在《方家園雜詠紀事》中說,徐世昌到東北後,乾的無非都是面子工程、形象工程。

1886年清廷戶部爲何拒絕改革:變革好處全歸官紳

王照的評價雖然有些偏頗,卻也描摹出大清國改革的一幅畫卷。時人有記載道:“易私塾門榜即爲學堂,改親兵衣飾即爲巡警,建一二洋式衙署,用一二留學生,即爲崇奉西法。”轟轟烈烈的改革,被各級領導幹部有效地當成了道具和工具,他們莫不在“馬路、電燈、軍警”這些“看得見、摸得着”的表面文章上大下功夫,搞得鑼鼓喧天,色彩爛漫。

在政治體制改革剛剛啓動時,清政府將改革的刀子對準官員隊伍的形式主義與官僚主義,監察官員(御史)甚至具體選定了繁瑣的官場禮儀作爲下刀的對象。改革的成果似乎是顯著的:以往扛着“肅靜”、“迴避”導牌、挎着腰刀的衙役們,換成了裝束精神、扛着洋槍的警察,軍樂則取代了敲鑼。官員們在日理萬機之暇,也還能心繫羣衆,設立了“接待日”(即告期)。當然,接待日之外,恕不接待,違反此規定非要領導接待的,就是惡性上訪,擾亂國家機關的正常工作秩序。不僅接見羣衆要定日子,接見下屬也同樣要有“衙期”。至於告期、衙期之外,領導幹部們都在忙些什麼,那自然是大清國的國家機密,與平頭百姓沒啥關係

在珍稀的告期、衙期到來之時,衙役們卻忙於包裝,以凸顯領導幹部的威嚴,“於是百姓視州縣爲神聖,屬官視長官如帝大”,而升堂問案的實際時間就更少了。在國家機關持久的自我雄起的包裝下,貴州苗人甚至將所有的官員一律尊稱爲“皇帝”,而把北京城的皇帝稱爲“京中老皇帝”。沒有史料表明,被稱爲“皇帝”的大小領導幹部們是泰然受之還是惴惴不安,但遍佈史籍的是,地方官的確如同小皇帝,恨不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也建個天安門、金鑾殿。

追求“更大、更牛、更雷”的官場排場,其造成的危害是“疾苦無所周知,利弊無以上達”。御史吳鈁指出,政治體制改革的目的,無非就是讓國民擔當起國家的重任,而這就必須“先使國民有愛國親上之熱誠”,只有將那些陋習“革除盡淨”,才能使民情上達,改革纔能有效。

當時,早已經走向世界的大清國,對西方的情勢並不是一無所知。幾乎每一個出訪西方的代表團,都會注意到在西方國家,總統與民衆是平等的。大清國那些飽讀詩書的使者,都會因此聯想到書本中所描繪的,上古淳樸社會中天子“下車泣罪”、“止輦受言”的古老故事。戒除官氣,不僅是監察官員們的呼聲,也是那些掌握實權的改革派官員們的呼聲,比如張之洞、劉坤一等。“古之言治者,曰親民,曰忘勢”,其實,忘卻自己的威勢,正是親民的基礎,但要“忘勢”,僅僅依靠官員們的自覺顯然是不夠的。

大清官場的習氣早已擴散到全社會,即使企業也要學官場,將架勢撐起來。如輪船招商局、機器織布局等官辦企業,衙門作風甚至比官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盛宣懷每次到機器織布局的各工廠檢查工作,廠裏都要組織員工夾道歡迎、歡送,各級經理人員也如同官員一樣,捧着手本,依序站班、等候接見。即使民營企業家們,也無不以捐個官階爲榮,以便在名片上印上“相當於處級(或局級)”之類的官銜。

1886年清廷戶部爲何拒絕改革:變革好處全歸官紳 第2張

在各級官員們扯着改革的大旗使勁兒爲自己包裝造勢的同時,大清國的官場主流並沒有任何改變。“光榮”的送禮傳統不僅在改革中被保持下來,而且得到了發揚光大:夏天的“冰敬”、冬天的“炭敬”,送給領導夫人的“妝敬”、送給領導孩子的“文敬”,都隨着改革開放的深入而不斷與時俱進,從土貨升級到西洋的奢侈品,從銀子升級到美元英鎊。

這其中,最有創造性的人,當屬盛宣懷。1908年,這位在官商兩道都極有能量的大腕兒,積極謀劃在轄下的各國有企業進行股份制改造,然後留出一定的股份,作爲“內府公股”,送給皇室。給皇家送乾股,這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舊觀念下,十之八九要被斥爲居心叵測。而如今是“改(革)開(放)搞(活)”的新時代,就看誰的思想更爲解放、步子更爲大膽,所以臣子自然要體諒當權者的苦衷而主動投懷送抱。大清國的經濟體制改革,遠遠比政治體制改革歷史悠久、成效顯著,其中相當閃光的就是股份制改造,國有與私有的政策不斷左右搖擺,而每一次搖擺,都是股份的整合與重組。權力資本在其中“挾官以凌商,挾商以蒙官”,充分利用官、商兩道的信息不對稱,兩頭忽悠,實現自己的利益最大化。1886年,盛宣懷剛剛接管輪船招商局時,戶部在拒絕李鴻章提出的爲輪船招商局的漕運加價的請求時,一針見血地指出,改革的好處,上不在國下不在商,而全在這些中飽私囊的官紳身上。

在龐大的官僚體制過濾下,大清國的改革被不斷地異化變形,“清理財政而漏危愈大,編練新軍而譁兵愈衆,改輕刑律而斷獄愈多,事事有盡更其故之思,人人有不如其初之慨”,人們甚至開始懷念起改革之前的“舊社會”來。至於那演技已經爐火純青的幹部隊伍,雖然被貴州苗人尊稱爲“皇帝”,但苗人私下裏卻將其稱爲“蒙”,無獨有偶,粵西的瑤人則稱官府爲“瞎”。一“蒙”一“瞎”,似乎倒也形容得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