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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殺死了美若天仙的抗日女特工任黛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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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1942年秋天,任黛黛被人殺害在當時上海著名“三大飯店”之一的揚子飯店(今在漢口路和雲南路口)的客房裏,屍體被人棄置在大棕棚牀底下,發現時已遇害多日。下體赤裸,還插了一把日本“倭刀”。

上海大畫家任伯年有一女一子,長女任霞(字雨華,1870-1940),次子任堇(字堇叔,1881-1936),兩人畫風皆神似其父,幾可亂真。故後來常常“仿作”任伯年之畫,這在當時的畫壇幾乎是公開的“祕密”。任堇因體弱多病,而長期乞助於鴉片,後因肺病逝世。故身後幾無遺產,家中卻有遺孀和一女二子,子女當時均未成年,家庭生活頓時陷入困境之中。由一個名畫家門第淪落爲市井小民之家,在那個動盪的戰爭年代裏,任家四人的生存之艱難可想而知。

1937年底,日本侵略軍在佔領了上海,並在上海浦東成立了僞“大道政府”。實業家、小說家、詩人、書畫家和收藏家陳定山(1898-1984)在當年並沒有離開上海,在此之前他還曾出任過上海商會中的“抗敵後援會副主任”一職。此時深感大勢已去,所以他偶爾也會與幾個朋友一起到舞廳裏去借酒消愁,暫時忘卻一些內心的痛苦和煩惱。而當年的“米高梅舞廳”則是他們經常光臨的舞廳之一。

究竟是誰殺死了美若天仙的抗日女特工任黛黛?

“米高梅舞廳”位於虞洽卿路(今西藏中路)上,號稱是當年上海的四大高級舞廳之一,另三家是百樂門、仙樂和大都會。而“米高梅”三字,其實是當年好萊塢五大電影公司之一Metro Goldwyn Mayer(簡稱MGM),在今天看來似有“侵權”和“山寨”之嫌。某次,陳定山與幾位朋友去“米高梅舞廳”時,其中有一位朋友對他說,該舞廳有一位名叫任黛黛的紅舞女要拜見他。陳定山雖然也時常出入舞廳,但與舞女們並無多少深交,所以就詫異地問:“我不認識她呀?”而朋友回答:“她認識你。而且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向你請教呢。”陳定山更加感覺奇怪了,但也只能點頭答應了。

不一會時間,任黛黛就轉檯子過來。陳定山初見到她,活潑而文雅。她一見陳定山就親切地叫了一聲“陳伯伯”。在舞場裏如果叫舞客“伯伯”的確是有些刺耳,給人一種“老牛偷吃嫩草”的感覺。任黛黛嫣然一笑說道:“陳伯伯,您不認得我了,我父親是任堇叔。”

陳定山聽罷,幾乎從座位上跌落下來。他吃驚地說:“你——怎麼會墮落……”

她卻夷然答道:“墮落有什麼關係,人總是爲生活而生活的。我有一個母親,兩個弟弟。”

任黛黛表明了此次拜見的來意。任伯年當年曾遺留下來許多的畫作,但可惜都沒有落款。現在想賣掉又怕人家不識貨。所以懇請陳定山幫她寫一篇介紹文章。後來陳定山幫她寫了一篇《任伯年百年紀念展覽畫冊序》的文章。在“任伯年百年紀念展覽會”上,任伯年的“遺作”賣得相當好。任黛黛後來就不再去做舞女了。

不久之後,陳定山可能是因爲曾經擔任過“抗敵後援會副主任”之事,被日軍憲兵隊抓去,關了七天七夜,後來通過朋友和家人的多方營救才被“保釋”了出來。陳定山蒙難出來,心中異常憤悶,朋友就勸他不妨去“米高梅舞廳”坐坐。

陳定山一進舞廳就見到任黛黛正在和日本憲兵隊的大隊長在熱烈地跳舞,心裏一陣作嘔,實在坐不住了就向大門走去準備離開。

剛出大門,任黛黛就從後面追了出來。見了陳定山還說:“伯伯,我要請您再寫一篇文章。”陳定山只得婉言謝絕道:“下次來,再說罷。”

過了一天,朋友又邀他去舞廳,他一口回絕。但朋友說:“你答應過任黛黛嗎?只要你回答一句話。”陳定山想着對一個孤女,並且是朋友的女兒,應該不失信爲好。所以就與朋友又去了“米高梅舞廳”。

這天任黛黛打扮光豔,一件銀絲織錦緞旗袍,披一對紅狐圍巾。陳定山與她在舞廳的甬道里立祝任黛黛請他進去,陳定山不悅道:“不必了,你有什麼話就對我說便是了。”她見陳定山不肯進去,就異常正色地說:“陳伯伯,我想請您再替我作一篇文章。”她說着就往舞廳裏跑,陳定山無奈也只得跟了進去。

究竟是誰殺死了美若天仙的抗日女特工任黛黛? 第2張

任黛黛邊走邊問道:“陳伯伯,您怎麼會到憲兵隊去的?”陳定山此時實在是忍不住了:“你也和杉原大隊長一樣,想請我到憲兵隊去嗎?!”因爲那天陪任黛黛跳舞的日本軍人就是親自抓陳定山的憲兵大隊長杉原。

任黛黛沒有答話,只是陪陳定山跳了一個舞。當陳定山要離開時,任黛黛再一次叮囑:“陳伯伯,你答應我的文章,將來不能不寫。”從此之後,陳定山再也沒有見到過任黛黛。

1942年秋天,任黛黛被人殺害在當時上海著名“三大飯店”之一的揚子飯店(今在漢口路和雲南路口)的客房裏,屍體被人棄置在大棕棚牀底下,發現時已遇害多日。下體赤裸,還插了一把日本“倭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日本“皇軍”所爲,所以無人敢去深究。因屍體無人認領,後來就被飯店送去火化草草了事,骨灰不知下落。此事曾被當時上海的各大報刊當作“花邊新聞”和“社會緋聞”而大肆炒作了一番。

陳定山在知道了任黛黛的死訊後,並沒有感到特別的意外。有一天,他看見他的妹妹、著名女畫家和女詩人陳小翠(1907-1968)的沙發上,有一件銀絲織錦緞旗袍,披一對紅狐圍巾,他的眼睛幾乎發暈。他認出這應該是任黛黛的遺物,就連忙問陳小翠:“這是誰的?”

陳小翠回答說:“這是彩霞妹妹的,你當然不知道。”

陳定山又不解問道:“她與任黛黛是朋友?”

陳小翠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提起任黛黛呢?她的死,你要負一半的責任。”

陳定山更加是雲裏霧裏:“此話怎說?”陳小翠這纔將實情告訴了他。原來彩霞與任黛黛是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任黛黛幾乎所有的跳舞服飾,均是彩霞所借。

任黛黛原來是當時重慶軍統特工人員,她當初的第二次“下海”做舞女,其實已經是加入了軍統組織,受命伺機刺殺日軍憲兵隊大隊長杉原,但可惜後來被日本情報機構提前偵破而遇害。她見陳定山從日軍憲兵隊出來後,就想方設法去接近他,可能也想讓陳定山做某些事情。但陳定山不知實情,而一直予以峻拒,所以任黛黛的“公關”任務並未成功。

她一再要陳定山幫她再寫一篇文章,其實是想讓陳定山以後能夠幫她寫一篇傳記,因爲她已知道此次刺殺杉原的任務凶多吉少,也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準備。據說她還特別爲此寫有遺囑。

陳定山知道實情之後大爲懊悔,自責不已,也深感自己不配爲任黛黛寫傳記文章。在抗日戰爭勝利後,陳定山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曾經向有關方面口頭提出要追認任黛黛爲“抗日烈士”,但有關方面卻以任黛黛沒有“番號”和“尺譜”爲理由而不予受理。

在抗日戰爭勝利之後,重慶軍統方面曾經在“米高梅舞廳”的茶室裏舉行過一次“慶功會”,負責人楊嘯天在演講時說過:“該舞廳在抗戰時期,爲我地下同志聯繫之大本營。”

1948年左右,陳定山離開上海赴臺灣定居。某一天,他從報紙上看見日本政府的內閣裏有一個也叫“杉原”的人之後,竟然連做了三天的噩夢。他當時就想道:“黛黛英靈不遠,她還念念不忘我文章的承諾嗎?”陳定山最後和淚寫了一篇《任黛黛之死》的文章,發表在當時臺北《中華日報》他的《春申舊聞》專欄上,完成了自己一生中對人承諾時間最久的一篇文章。也使人們知道了,大畫家任伯年有一孫女,曾經是爲這個國家和這個爲民族而捐軀犧牲的,後人不應該忘記這位“紅顏特工”任黛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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