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講詩的各種風格,對後代詩學、詩作有大影響的文學批評著作,唐司空圖撰。
司空圖 (837—908),字表聖,唐末虞鄉 (今山西省永濟縣)人。唐懿宗鹹通十一年中進士。曾任禮部郎中、中書舍人、知制誥等職。唐末社會混亂,他隱居中條山王官谷,自號知非子、耐辱居士。公元907年,朱全忠建立後梁,唐亡。次年初唐哀帝被害,他絕食而死。傳世著作還有《司空表聖文集》10卷。新、舊《唐書·文藝傳》 中有傳。
《詩品》1卷,論詩有不同的品,即有不同的風格,表現不同的意境。品共有24種,爲了別於南朝樑鍾嶸的《詩品》,也有人稱爲《二十四詩品》。24種的名稱是:雄渾,沖淡,纖穠,沉着,高古,典雅,洗煉,勁健,綺麗,自然,含蓄,豪放,精神,縝密,疏野,清奇,委曲,實境,悲慨,形容,超詣,飄逸,曠達,流動。
這種種風格,或意境,是由讀詩時的不同感受得來的,抽象,飄忽,很難說明,勉強用兩個字捉住,就成爲雄渾、沖淡等。雄渾、沖淡等不同的品,由感受方面體會像是不無着落,由正面說明就很難。所以不能不藉象顯意,旁敲側擊。又爲了說明的話也有詩意,每一品,作者都是用四言的韻語共12句來解說。如典雅是:玉壺買春,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雲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陰,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書之歲華,其曰可讀。又如含蓄是:不着一字,盡得風流。語不涉己,若不堪憂。是有真宰,與雲沉浮。如淥滿酒,花時返秋。悠悠空塵,忽忽海漚。淺深聚散,萬取一收。雄渾、沖淡等是詩的抽象的性質,解說的辦法是用詩的語言直接描畫詩境。這會取得兩方面的好效果,一是變不可說爲可說,不可觸及爲可觸及;二是能使抽象的性質具有形象的美。
這樣解說還表現作者評詩的一種主張,即好的詩作要有韻味。韻味指字面之外的意境,他說是“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或說“韻外之致”、“味外之旨”,並以鹽和醋爲喻,說味要有“鹹酸之外”,“辨於味而後可以言詩”。話都說得玄妙,用現在的話體會,大致是指,語句要空靈,以期能夠多容納美妙的聯想。他描畫各種風格的有些說法,如沖淡的 “脫有形似,握手已違”,洗煉的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縝密的 “是有真跡,如不可知”,等等,就是這樣的。
他的詩論在詩評和作詩兩方面對後來都有大的影響,即評詩要求“超凡”,作詩要求“妙悟”。司空圖生在佛教禪宗興盛的時代,論詩難免受些禪的影響,到南宋嚴羽著《滄浪詩話》,就係統地用禪理來講詩。他說上好的詩要“不涉理路,不落言筌”,“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與司空圖推重的“韻外之致”“味外之旨”正是一路。嚴羽之後,論詩和作詩,沿着這條路走的人不少,其中最有名、影響最大的是清初的王士禛。他綜合司空圖的韻味說和嚴羽的妙悟說,成爲“神韻說”。神韻所求是 “清遠”的境,也就是要言淡而旨遠,其至上者是 “不着一字,盡得風流”,可見其遠源仍然是司空圖的《詩品》和詩論。此外,還有引申到詩以外,以之論詞、論文、論賦、論畫以及書法的。
用現在的眼光看,司空圖分詩的品爲24種,在文學批評方面有大貢獻: 一是加深了詩的意境方面的研究,這對欣賞和寫作都會有不小的幫助; 二是作法方面,提倡言淡而旨遠,求味外味,這雖然不免於以偏概全,總是寫詩的一種重要手法,應當思考並珍視的。至於所分品的24種,有些界限難於劃清,解說的話貌似明朗而確義難於把捉,當是由於意境的性質就是這樣的,可以諒解。
《詩品》是重要的詩論,又因爲用詩的語言寫,優美而難於確切領會,過去研究、解說的人不少。近人郭紹虞著 《詩品集解》,收楊廷芝 《詩品淺解》、無名氏《皋蘭課業本原解》、楊振綱 《詩品解》、孫聯奎 《詩品臆說》、無名氏 《二十四詩品註釋》5種,分別編入有關條目之下,並收附錄4種,一是 “表聖雜文”,二是“序跋題記”,三是“題詠”,四是“演補”,材料豐富而條理清楚,最便於用。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與《續詩品注》 (袁枚著,郭紹虞注) 合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