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馮夢龍《三言》的朋友一定對杜十孃的故事不陌生。在這篇小說中，杜十娘被李甲欺騙，痛斥李甲、孫富，怒沉百寶箱，同時投江自盡。杜十娘罵李甲、孫富的情節就在京杭大運河與長江的交匯處，也就是瓜州故渡口所在地。
杜十孃的故事發生在京杭大運河上，李甲帶着她從潞河坐船，一路南下，來到了瓜州。潞河在今天的北京通州，是明清時代京杭大運河在北京的起點。當時的潞河往來船隻非常多，李甲與杜十娘就是搭乘的瓜州返程船回南方的。
從潞河上船一直到瓜州，關於大運河上的所有描寫就是“一路無話”。就這麼幾個字將運河上的故事帶過了，直接切入到了瓜州，講在瓜州的時候，李甲身上沒有錢了，生怕父親怪罪，於是在孫富的攛掇下，要賣掉杜十娘。
故事的高潮就發生在瓜州，杜十娘罵兩位富人爲富不仁，不知情義，真是罵得酣暢淋漓。杜十娘憤怒投江，讓周圍的人對李甲、孫富恨之入骨。這段故事引起了當時很多人的共鳴，所以杜十孃的故事沿着大運河傳開了，南北皆知。
據說，杜十孃的故事很早就有了，只不過是馮夢龍改編了一下而已。其實不能這麼講，杜十孃的故事原本是什麼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馮夢龍的版本爲何這麼寫?其實，這與當時消費文學的讀者定位有關。馮夢龍時代，運河南部最發達的城市包括蘇州、南京、揚州、杭州等。
這些城市周圍的一些城市也逐漸發展起來，共同組成了中國的經濟中心。明代中國的經濟中心一直在南方，所以市民社會也在南方早早崛起。馮夢龍寫作《三言》的時候，是民間出版蓬勃發展的時代，也是消費文學特別火的時代。
整個運河上，瓜州是個承上啓下的重要地理位置，馮夢龍將故事的高潮放在瓜州是極爲有意義的。本身揚州就是當時的經濟中心，也是文化非常昌盛的地方。大量的發文人墨客集中在這裏，各類商人也集中在這裏。
馮夢龍的《三言》核心讀者是商人階層與讀書人階層。將故事放在瓜州，周圍城市的人都非常熟悉，代入感極爲強烈。仔細分析下會發現，馮夢龍小說是沿着大運河從南往北傳播的。這個故事在南方的影響力遠大於北方。
從馮夢龍的案例可以看出，明代並非我們理解的黑暗專制，在市民社會領域和文化領域也是極爲繁榮昌盛的。當時的商人階層已經形成了巨大的經濟、文化勢力。同時，當時出現了馮夢龍等一大批文人和思想家，可謂中國的文藝復興。
遺憾的是，明清鼎革，這股文藝復興的文脈徹底被阻斷了。杜十孃的故事是商業文學的縮影，在清代的時候也影響了很多作者的商業化創作。只不過，再也找不到馮夢龍時代的文化脈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