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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祕:著名女作家謝冰瑩的三段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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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講述起謝冰瑩婚姻上的故事。

決不做封建婚姻的“犧牲品”

1911年,在湘中一個偏僻的山村裏,鞭炮“劈劈啪啪”地在一個院落裏響着。一個5歲扎着短辮子的小姑娘和孩子們一起拾着沒有炸響的鞭炮。她哪裏知道,這鞭炮就是爲她而放的!這一天,父母將她“交付”給一個比她大5歲的男孩,他們“訂婚”了。

小姑娘叫鳴崗,就是後來蜚聲中外、寫出《女兵日記》等60多部作品的著名女作家謝冰瑩。男孩叫蕭明,他與比自己小5歲的鳴崗在硝煙瀰漫的院落中搶奪着鞭炮。

鳴崗慢慢長大了,懂事了。看到“未婚夫”蕭明家逢年過節送來豐厚的禮物,便閉門不出,躲在閨房裏讀書,寫字,千呼萬喚不出來。“未婚夫”蕭明只得尷尬地坐在餐桌旁。等“未婚夫”走遠了,鳴崗才悄悄地來到餐桌旁。

10年以後,15歲的鳴崗已出落成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她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長沙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師範。

她像一匹掙脫繮繩的野馬,在廣闊的大地上馳騁着。

揭祕:著名女作家謝冰瑩的三段婚姻

在幽美明淨的校園裏,她啃着巴爾扎克托爾斯泰莫泊桑的作品,她朗讀着李白、杜甫、普希金優美的詩歌。在她潔淨的牀頭,擺着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小仲馬的《茶花女》、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王德爾的《沙樂美》、朱淑賢的《斷腸詞》、蘇曼殊的《斷鴻零雁記》,在學校圖書館裏,她如飢似渴地閱讀着魯迅、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的洗練犀利的作品。

她深深愛上了文學,文學成了她的第二生命。

文學作品花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的崇高形象,在年青的謝冰瑩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開始用稚嫩的筆,寫出一個少女的心聲,在校刊上發表。她的文章構思奇巧,妙語連珠。校長徐特立和語文老師李青崖深深被這樣一位初出茅廬的少女那清秀雋永的文章所征服,經常將她的文章推薦到長沙《大公報》發表。她的處女作《剎殺的印象》,描寫一位女性如何勇敢地向封建社會進行無畏的鬥爭,在社會上引起廣泛的影響。一位少女讀過她的文章後,寫信給她說:“你的文章,使我懂得了做爲一個女性,在艱險的環境裏,應當如何爲自己的生存而拼搏。”謝冰瑩自己也在不斷地探索生活。在握筆創作中,她更加懂得了婦女解放的道理和女人生存的價值。

爲了體現一個女性的真正價值,尋求解放女性的道路,徹底衝破封建婚姻可怕的枷鎖,她毅然決定從女師出走。

此時,北伐戰爭如火如荼。1926年,北伐軍進駐武昌,創辦一所軍事政治學校,在長沙湖南一女師附近設立了一個招生處,男女兼收。在軍校招收女生,這在當時是極爲罕見的。女生們望而生畏,不敢前往。謝冰瑩卻義無反顧,毅然報名。在校長徐特立和二哥謝煥文的大力支持下,謝冰瑩來到武昌,第一次正式使用“謝冰瑩”這個名字。她挺着胸進入雨湖書院的中央軍校女生部,毅然脫去心愛的紅裝,穿上灰色戎裝,開始陌生而緊張的軍事生涯。

1927年5月,北伐軍夏鬥寅叛變,謝冰瑩隨中央獨立師西征,討伐叛軍。征途上,風餐露宿,戰鬥不斷,但她仍然常常利用作戰行軍的每一點點空隙,席地而坐,雙膝緊並當桌子,打開綠色的日記本,將征途中所見所聞、所歷所感,一點一滴詳盡記述下來,寫成了帶着濃濃硝煙味的《從軍日記》,在武漢《中央日報》上長篇連載。此文一出,立即轟動中國文壇,在社會上產生十分廣泛的影響。經過北伐戰火的洗禮和艱辛的文學創作實踐,她反封建的思想更加堅定和徹底了。

揭祕:著名女作家謝冰瑩的三段婚姻 第2張

北伐戰爭失敗後,軍校解散,女生隊也隨之解散。女兵全部離開武漢,各自回到自己的老家。謝冰瑩被迫回到偏遠的家鄉。久盼女兒的母親,抱着女兒痛哭流涕。女兒參加北伐軍以後,家鄉各種可怕的謠言滿天飛,一會兒傳來女兒中彈陣亡,一會兒傳來女兒被俘,鼻子乳頭被全部割掉,一會兒傳來女兒被打得肚破腸流,嚇得做母親的日夜不安,天天以淚洗面,時時替她燒香拜佛,祈禱平安。她的未婚夫蕭明也常常來母親處打聽未婚妻的消息。現在終於見到自己的女兒安然無恙地回到自己身邊,母親悲喜交加,摸着同樣淚流滿面的女兒說:“孩兒呀,爲了你的平安,我和你的婆家日夜在爲你祈禱呀!現在菩薩顯靈,終於保佑你平安無事,回到了孃的身邊。從此,你可再也不要出去啦!過幾天,你就和蕭明成婚吧!你有個家心有個歸宿,自然就不會往外奔波了。”母親殷殷之情,拳拳之心,使經過北伐戰爭洗禮和艱苦生活磨鍊的謝冰瑩十分難過和苦惱。而且,母親不知女兒這時已經有了心上人,這個人叫符號,是在北伐戰爭中相識相愛的。加之在此時,最疼愛她的二哥因病客死南京,她得知這一噩耗,痛不欲生,立刻暈倒在地。母親悲痛交加,更不希望女兒再離開自己,便天天逼女兒早日完婚。女兒痛苦異常,堅決不從,常常被逼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符號高大英俊的身影,時時浮現在她的眼前。

符號來信了,被母親扣住。母親也是大家閨秀,看出來“符號”是個男孩子的名字,她當然不會將信轉給自己的女兒。謝冰瑩瞭解到這一情況,便悄悄給符號去了一封信說,你改個名字吧!聰明的符號再次來信時,便在信首寫上“鳴姐”,尾末落款便寫成了“鳴妹”。他知道信要經過母親“嚴格審查”,才能到達女兒手裏,於是便在信裏大談其學問,《史記》、《漢書》、諸子百家、詩詞歌賦,東錄西抄,甚至大談其佛,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些高談闊論的信,深得母親喜愛,說:“這個鳴妹仔何等博學和聰明,跟我的鳴崗真稱得上是一對才女!”

母親仍在逼着她與蕭家完婚,甚至將完婚的日子選定了。謝冰瑩找了千百個理由也推不脫,最後強硬表態:“決不出嫁蕭家!”謝冰瑩的父親謝玉芝是一位進步的教育家,思想比較開明,便勸母親道:“別逼我們的孩子啦!讓她自己進行選擇吧!”可母親主意已定,決不更改,說道:“鳴崗如若不從,我立刻死在她面前!”女兒比母親更加倔強,這時也鐵了心,決然對母親說道:“娘,你一定要逼我嫁到蕭家,我寧願一死了之!”母女針鋒相對,父親無可奈何。母女之間,像崩緊的弦,關係越來越緊張。一天深夜,女兒經過幾天幾夜與母親交鋒,終於疲憊地合上了雙眼。母親立即用一把大鎖,將女兒緊緊鎖在屋裏。父親望着門上的鐵鎖,長長嘆了一口氣,對鎖在屋裏的女兒說:“崗妹子呀,女子總要出嫁的呀!爲了疼你愛你的可憐的娘,你就做出犧牲吧!”屋裏傳來女兒剛毅的不可更改的聲音:“爹,你們就是殺了我,我也不從!”父親在屋外沉默良久,最後只得悄聲說道:“崗妹子,父親是十分同情你的。我看是不是這樣,你先到蕭家去,然後再從蕭家跑出去!”女兒想了想,眼下,也只有這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了。只要逃出這個被母親固守的鐵桶一般的家,外面的天地就是她的了。她終於默默點了點頭。在母親極其嚴格的防範下,一頂花轎,將狠咬下脣的女兒,吹吹打打送到了懸燈結彩的蕭家。

揭祕:著名女作家謝冰瑩的三段婚姻 第3張

一邊拜天地,謝冰瑩一邊緊張地想着脫逃的方法,以致司儀在婚禮上喊些什麼,她一句也沒有聽到,常常將禮儀搞錯。弄得來參加婚禮的親友莫名其妙,在一旁低聲議論道:“大家閨秀,怎麼連結婚禮儀都不懂呀?”

洞房花燭,紅光閃閃。冰瑩用紅紅的蓋頭,嚴嚴實實地掩蓋着自己。洞房內靜悄悄的,紅蓋頭下的謝冰瑩心裏卻在想着什麼時候逃,怎麼逃,逃後要是被抓着了,又怎麼辦。謝冰瑩心裏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結婚,當然只能做假,決不能成真。但萬一弄假成真,豈不毀了自己一生!豈不再也不能見到心愛的符號了!

洞房外鬧哄哄的,謝冰瑩本想趁着外面的哄亂,掀起蓋頭,換去紅裝,在混亂中逃出去。但爲了怕母親過於傷心,也爲了給蕭家一點面子,強忍着沒有掀掉蓋頭,坐在牀沿上等着新郎的到來。門被輕輕推開,新郎低着頭走進洞房,卻呆呆地不敢伸手去揭身前豔紅的蓋頭。這時,謝冰瑩自己忽地揭開蓋頭,誠摯地一字一字地對呆立在自己身前的新郎說:“蕭明,現在已經不是滿清王朝,是新建立的民國了,我們都是這一新時代的青年,決不能再當包辦婚姻的奴隸。你我很少交往,互相沒有感情,這樣勉強結合起來,是決不會有幸福的。強扭的瓜不甜,這是被無數事實證明了的。你我可以做朋友,而且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但決不能做夫妻。”

就這樣,謝冰瑩和蕭明娓娓地講了三天三夜。蕭明默默地聽着,一言不發。聽久了,他實在困得不得了,只得獨自睡去。謝冰瑩既要對付來自各個方面無形的壓力,又要想盡各種辦法來說服“未婚夫”蕭明,更加困得不得了,但她不敢睡,和着衣服,坐在桌旁咬着牙硬挺着,實在太困了,就掏出鋼筆,在火爐邊寫着日記。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硬“挺”着。

蕭明在謝冰瑩輕言細語的勸導下,終於明白,謝冰瑩已經鐵了心,不願做自己的妻子。他也清楚地感到:自己實在不配做面前這樣一位才女的丈夫。於是,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鳴崗,你走吧!”

和“白馬王子”符號的結合

北伐戰爭中,謝冰瑩所在的軍校學生屬葉挺領導的獨立團,謝冰瑩在宣傳隊,符號被編入特務連。兩人經常在孫伏園編的《中央日報》副刊和茅盾編的《民國日報》副刊發表詩歌、小說,這樣兩人便成了親密無間的“文友”。

行軍戰鬥中,他們也常常在一起。符號常常替疲憊不堪的謝冰瑩背揹包,扛槍支,漸漸地,他們成了難分難捨的戀人。謝冰瑩將自己最心愛的鋼筆送給了符號,符號將自己用生命換來的軍功章深情地掛在謝冰瑩的胸前。

謝冰瑩從家裏逃婚出來,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着自己日夜思念的“白馬王子”――符號。謝冰瑩摸着符號上衣口袋裏掛着的鋼筆,符號默默地摸着謝冰瑩胸前的軍功章。

他們在武昌幸福地結合了。但在武漢很難找到工作,便流浪到了上海,租了一間十分簡陋的亭子間住了下來。可還是找不到工作。於是,只得靠賣文爲生,可稿費太低,常常上頓不接下頓。這樣,又被迫轉入北平,謝冰瑩好不容易在《民國日報》找到一個編副刊的工作,可兩個月後,因她編的副刊“言辭激烈”,報刊被當局查禁,謝冰瑩再度失業。這時,她的第一個孩子要出世了。可此時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年青的父親東挪西借,勉強付清醫院昂貴的住院費。新生的女兒給年青的夫婦帶來無限的喜悅,他們給她取了個帶有軍隊色彩的名字――“小號兵”。可“小號兵”的命運卻十分艱辛,母親由於缺乏營養瘦如柴,哪還有奶喂女兒,奶粉又買不起,於是“小號兵”成了真的“小號兵”――整天餓得哇哇地哭。聽着女兒飢餓的“號聲”,年青的父親實在難以忍受,便從北平跑到天津北方書店,想去找份工作,以養家餬口。豈料一入書店,便被逮捕。原來北方書店是中共在天津建立的一個地下機關,已被敵人查獲。符號被關入天津第三監獄。

“屋漏又遭連夜雨”,謝冰瑩母女生活陷入了更大的困境。她抱着骨瘦如柴、啼哭不已的女兒到天津探監,見到滿臉鬍子瘦弱不堪的丈夫,她放聲痛哭。符號深知自己案情重大,短期很難出獄,甚至有殺頭的危險,於是,難過地對謝冰瑩說:“彬,我們是革命伴侶,結婚是沒有條件的。現在,我們不能生活在一起,你願意採取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有你的自由。包括如何安頓、撫育‘小號兵’的問題在內,我對你的安排都無條件地表示支持和贊同。”謝冰瑩隔着鐵窗,含着淚對符號說:“號,我帶‘小號兵’回武漢,撫育孩子,奉養老母,我等你一輩子。”符號被感動得熱淚盈眶,握着謝冰瑩的手說:“彬,但願我們都能等到這一天。”

謝冰瑩抱着瘦弱的“小號兵”,輾轉回到武漢,符號的母親見着兒媳婦和小孫女非常高興。雖然兒子蹲在可怕的監獄裏,讓她牽腸掛肚,但有孝順的兒媳婦和小孫女在身邊,她心情就安穩了很多。符母將“小號兵”看成自己的命根子,常常帶在身邊,寸步不離。謝冰瑩則夜以繼日咬緊牙關拼命寫稿,常常一熬就是一個通宵,力爭賺點稿費來養家餬口。但當時的武漢,只有《武漢時報》的副刊《鸚鵡洲》有點十分可憐的稿費,且副刊篇幅十分有限,即使整個副刊全部刊登謝冰瑩的來稿,也解決不了她一家三口的生計問題。何況她有時還要給遠在天津監獄的符號寄一點錢,以改善他在監獄非人的生活。這樣,在武漢實在熬不下去了,謝冰瑩不得不含着淚對溫厚的婆母說:“娘,武漢實在難以維持生計,我想將‘小號兵’帶回湖南孃家,在家教點課,以維持生計和接濟符號。”符母沉思有頃,含着淚說:“只怕你這一去就難以回來了啊!你母親是堅決不同意你嫁給我符號的呀!”謝冰瑩明白了婆母的意思:怕她回去以後,母親逼她改嫁。於是便十分堅定地對婆母說道:“娘,我和符號自由戀愛,自願結婚,而且又有了‘小號兵’。我出身詩禮之家,決不會做出如此絕情和對不起符號之事!”符母一想,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這一家生存下來,便含淚點了點頭。於是,謝冰瑩抱着“小號兵”,一步一回頭地告別婆母,踏上了南歸的路途。

謝冰瑩母女走後,符母心靈上感到異常空虛。符母二十幾歲時,其丈夫符玉章即爲革命捐軀,她寡居幾十年,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將兒子符號拉扯大,現在兒子卻被關在監牢裏,酷刑不斷,生死難卜。“小號兵”她這唯一的親骨肉,又被兒媳婦抱去,要是她果真不回來,這對孤苦伶仃的她說來,真是不堪設想的事。想着想着她從破舊的藤椅上霍地站了起來,向鄰居走去,請他們幫她阻住兒媳婦,將命根子“小號兵”奪回來。她自己也踮着小腳,顫巍巍地向車站跑去。她走進車站,擋住兒媳婦,奪回了她懷抱中正在哇哇啼哭的“小號兵”,匆匆向家中走去。謝冰瑩望着哇哇亂哭的“小號兵”,心痛欲裂,但她還是擦掉滿面的淚水,向進站口走去。因爲孤寂的婆母比自己更需要“小號兵”。

謝冰瑩怕母親強迫她另嫁他人,或者再次被鎖在屋裏,她沒敢回湖南老家,只得悄悄地去上海。十里洋場,舉目無親,她在上海開始像一片落葉一樣漂泊的生活,“小號兵”的身影,時時浮現在眼前,符號滿身傷痕瘦弱的身軀,時時出現在她的夢中……

揭祕:著名女作家謝冰瑩的三段婚姻 第4張

謝冰瑩魂牽夢繞的符號,在天津監獄被折磨了五年之後,好不容易回到武漢,與母親和“小號兵”重逢。符號沒有見到日夜思念的謝冰瑩,心情異常沉重,他只有一個信念:等,等謝冰瑩的歸來。可等了一秋又一秋,一年又一年,謝冰瑩一直沒有消息。他一直苦苦等了八年,“小號兵”已經13歲了,仍然沒有謝冰瑩的消息。後來聽說謝冰瑩因誤傳他已被害,已經另嫁,他才默默地與另外一位女子結婚。

歲月蹉跎,轉眼到了1942年,“小號兵”已長成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謝冰瑩由成都到“小號兵”所在地桂林,想見多年來日夜思念的“小號兵”一面。她想將“小號兵”帶在自己身邊,相隔這麼久,她怕事情辦不成,特地通過柳亞子先生出面,約“小號兵”見面。“小號兵”怯生生地來了,她已出落得像一朵純潔的荷花。謝冰瑩與“小號兵”抱頭痛哭。

“‘小號兵’,我日夜思念的女兒,跟媽一起走吧!”謝冰瑩啜泣着說。

“小號兵”流着淚,沉默着沒有說話。

“小號兵”爲什麼沉默?“小號兵”見到母親後當天的日記寫道:

1942年3月,謝冰瑩由成都過桂林,特地通過柳亞子先生約我去見面。她要求把我帶走。我在柳家對謝的態度很不好,不願去,我自己思想上是有矛盾的,想到跟她去可以接近許多作家,更順利地開始我的“文學生活”。但想到謝已另婚,又生了兩個孩子,我去是不會有什麼優越地位的,顧慮去了以後姓什麼,和謝的丈夫、孩子如何相處,也由於捨不得離開祖母,結果是沒有去。謝走時,託亞子先生照顧我……

謝冰瑩含着淚再三要求“小號兵”跟她一起走,“小號兵”只是搖搖頭。最後,謝冰瑩只得提出和“小號兵”照相合影,以做紀念。接着痛苦地無可奈何地離開了日夜思念的“小號兵”。

“小號兵”既漂亮又聰明過人,像母親一樣,寫得一手好文章。謝冰瑩走後,她遵照謝冰瑩的囑託,常去柳亞子先生家,把她的作品給柳爺爺看。柳亞子先生非常喜歡“小號兵”,把她當成自己的小孫女,還特贈她七律一首,七律開頭兩句是:“可憐妖小十三齡,雛鳳清於老鳳聲。”她的父親符號,將它拿去發表在桂林《大千雜誌》上,謝冰瑩看到後,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解放後,“小號兵”在北京中央戲劇學院教書,跟母親謝冰瑩一樣,堅持天天寫日記。1966年,“文化大革命”風暴席捲華夏大地,“小號兵”因生母謝冰瑩在海外而被造反派活活打死,“小號兵”160多萬字的珍貴日記也被付之一炬。謝冰瑩在美國得知這一消息,肝膽欲裂,她用抖顫的雙手,捧着與“小號兵”在桂林的合影,淚流不止,飲食不進。

1986年春,湖南師範大學一位研究謝冰瑩的教授找到符號,說她得到謝冰瑩同意,編一本《謝冰瑩作品選》在大陸出版。內中有謝冰瑩寫的《焚稿記》,內容是將她與符號之間催人淚下的悲歡離合的著作一火而焚之。這位教授告訴符號,謝冰瑩晚年信佛且已皈依佛門,無人無我,也就無智無德。符號聽後,感慨無限,懷着十分淒涼和懷戀之情,賦七絕二首:

苦心孤詣稱鳴妹,訴罷離情訴愛情。

色即是空空是色,佛門聽取斷腸聲。

知君焚稿了前緣,中夜椎心懺舊愆。

勞燕分飛天海闊,沈園柳老不吹綿。

詩中表露了符號對謝冰瑩又愛又怨的深情。

實際上,謝冰瑩對符號同樣一往情深。她誠摯地說:“往事如煙,我與符號溫馨的一切,都已過去,我們當時相親相愛,是歷史和命運將我們分開。”

和賈伊箴白頭到老

在抗日的烽火中,謝冰瑩與賈伊箴結合。賈伊箴,北平燕京大學畢業,福建人,戴着一副深度眼鏡,是個典型的知識分子。他們的結合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由於經濟拮据,根本沒有舉行什麼婚禮,兩人鋪蓋一合,便結婚了。當時,社會上有人對謝冰瑩進行人身攻擊,說她“太浪漫”。謝冰瑩坦然地對賈伊箴說:“老賈,人家罵我知道不知道?”賈伊箴回答說:“我知道,隨人家罵去,你根本不是那種人!”

在長沙,謝冰瑩夫婦和著名記者嚴怪愚一家住在一棟公寓裏。謝冰瑩時時稱賈伊箴爲“維特”,她喊得是那麼親,那麼甜。嚴怪愚笑着對謝冰瑩說:“你的‘維特’長得這麼帥,你不怕別的女孩將他從你的身邊奪走啊!”謝冰瑩望着身邊的“維特”,問:“會嗎?”“維特”點點頭:“會的。”謝冰瑩吃了一驚:“啊?”“維特”笑了:“這個女孩不就在我身邊嗎?”“你這滑頭鬼,真壞!”謝冰瑩給了身邊的“維特”一拳……

嚴怪愚望着幸福的一對,笑了。

隨後,謝冰瑩離開長沙,在西安主辦《黃河》月刊,賈伊箴也當上了大學教授,經濟逐漸寬裕一點,兩人便請著名女作家李芳蘭做證婚人,補辦了一個熱熱鬧鬧比較像樣的婚禮。在婚禮上,他倆當場咬破手指,用鮮血寫出自己的名字和生日,發誓終生相守,白頭偕老。在艱難坎坷的人生歷程中,他們果真履行自己的誓言,親密無間地生活了51年。

他們結婚以後,一般由賈伊箴做飯,因爲他做得一手好菜。他對謝冰瑩親切地說:“你做你的清閒太太好了,我來下廚。”好友來家,都是他笑着爭着當大廚,讓謝冰瑩陪客。他們就這樣恩恩愛愛,相敬如賓地生活着。謝冰瑩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上書店、逛公園,真是形影不離。甚至謝冰瑩組織“婦女戰地服務團”奔赴抗日前線,賈伊箴都陪同前往,當個“編外團員”。在前線,謝冰瑩和嚴怪愚一起採訪時,賈伊箴一定要隨同前往。嚴怪愚笑着對他說:“你呀,去也是一個大廢物,謝冰瑩有我保護就完全可以了!”賈伊箴一本正經地答道:“有個廢物在身邊總比沒有好啊,你保護我的冰瑩我不放心!”於是,不管在槍林彈雨中,還是在隆隆轟炸機聲裏,賈伊箴總是緊挨在謝冰瑩身邊。每次碰上敵機轟炸,他總拉着謝冰瑩就地臥倒,用整個身體緊緊護住謝冰瑩,弄得謝冰瑩哭笑不得,常常擦着滿臉塵土對賈伊箴說:“你呀,是個天經地義的大傻瓜,你又不是鋼骨水泥,你這一把瘦骨頭,能護得住我嗎!”賈伊箴只是傻笑着搔後腦勺,下次依然故我。有一次,敵人一個彈片擦破了謝冰瑩手背一塊皮,流了一點血,賈伊箴立刻撕破自己潔白的襯衣,將謝冰瑩的手左一層右一層地緊緊包了起來。等賈伊箴一轉身,謝冰瑩立刻掀開賈伊箴土製的“繃帶”,和嚴怪愚一起,寫起戰地通訊來。

後來他們兩個一起去武漢,闖重慶,上西安,赴成都,奔北平,都是形影相隨,活像一對鴛鴦。1948年,臺灣的樑舒教授給謝冰瑩來信,誠聘她爲臺灣師範學院中文系教授。性格好動的謝冰瑩立刻答應,並立即收拾行李,準備前往。賈伊箴說:“冰瑩,你真是個名符其實的‘謝百天’呀,在哪兒也待不了一百天!剛到北平,幹得好好的嘛!咱們還是別到臺灣去了吧。”謝冰瑩說:“臺灣是祖國的寶島呀,我還沒去過呢!就這麼定了,去!”賈伊箴無可奈何地搖頭,還是跟謝冰瑩去了臺灣。

謝冰瑩和賈伊箴性格相差實在太大了。謝冰瑩是典型的湖南“辣妹子”,活潑豪爽,快人快語,待人接物像一團火;賈伊箴呢,和謝冰瑩卻恰恰相反,說話慢條斯理,辦事細緻輕快,待人婆婆媽媽。他愛妻子謝冰瑩勝過愛自己,天冷了,忙給她送毛衣,怕她凍着;外出了,忙給她帶吃的,怕她餓着。潑辣的謝冰瑩卻接受不了賈伊箴這種“超常規”的愛,常常因此而鬧些小矛盾。但鬧過以後,賈伊箴馬上“低頭認錯”,兩人便又和好如初。

謝冰瑩從臺灣師範學院退休後,便和賈伊箴定居美國舊金山。她和賈伊箴共生兩男一女,都在美國工作,大兒子賈文輝成績優異,獲得經濟學博士;二兒子賈文湘勤於動手,成了著名的化學工程師;小女兒賈文蓉好唱好跳,成了音樂博士,在大學教書。這是一個十分和諧美滿的“書香之家”,舊金山的華僑都十分羨慕這個幸福的具有中國文化氣息的家庭。

在這個寓於聖田大廈公寓的溫馨的家庭裏,謝冰瑩和賈伊箴相敬相愛,共度晚年,可他們偶爾也像小孩子一樣拌過嘴。有一次,他們爲一件很小的事吵了起來,謝冰瑩一氣之下,“棄”家出走。這可把賈伊箴急壞了,他到舊金山各個熟人家裏去找,最後,找到一個與謝冰瑩最好的姓楊的女友家裏。賈伊箴哭喪着臉問道:“我的冰瑩在不在你家呀?”謝冰瑩在裏屋聽到了,立刻向楊姐拼命擺手,接着便躲在裏屋一個大衣櫃裏。楊姐便向賈伊箴說:“你的冰瑩怎麼會在我家裏啊?”賈伊箴一聽,便急匆匆地走了。賈伊箴一走,謝冰瑩立即笑眯眯地從衣櫃裏走了出來。楊姐說:“唉,你們倆呀,都80多歲的人了,還這麼捉迷藏,真是一對名副其實的老小孩呀!冰瑩,你還沒有吃飯呢,快吃飯吧!”謝冰瑩吃罷飯,氣全消了,便悄悄地回到家裏,好像啥事也沒發生過一樣。賈伊箴見愛妻回來了,滿臉的愁容立刻雲消霧散。這時,他突然向謝冰瑩提出:“冰瑩,咱們到舊金山後,26年來,歷來各用各的桌子,今天咱倆換一下桌子,怎樣?”謝冰瑩覺得有點蹊蹺,也沒有往心裏去,便和賈伊箴換起桌子來。他們兩個搬着自己的書,都搬得滿頭大汗,搬着搬着,賈伊箴突然趴在桌子上不動了。謝冰瑩立刻去請朋友叫大夫,但爲時已晚,腦溢血斷送了賈伊箴衰老的生命。謝冰瑩悲痛欲絕,當場暈了過去……

賈伊箴去世後,謝冰瑩仍然將他的書,擺在他的書桌上,仍然將他的牀擺在自己的牀邊。好像賈伊箴仍然在那裏看書,在那裏休息,在那裏等待着她的歸來。一直到謝冰瑩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走到賈伊箴身邊,這兩張牀,還緊緊地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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