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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麟閣之子佟兵揭祕:父親的遺體在廟裏藏了9年

來源:歷史百科網    閱讀: 2.02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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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簡介:佟麟閣(1892—1937),河北保定人。“七七事變”爆發時任國民革命軍第29軍副軍長,在北平南苑率部抗擊日軍,7月28日遭日軍伏擊殉國,是全面抗戰爆發後捐軀疆場的第一位高級將領。

對佟兵來說,自己的一生註定與他人不同——儘管父親佟麟閣在他12歲時就已犧牲,但父親對他的影響一直延續到今天,尤其是在佟兵60歲之前,父親的身份甚至主宰了他人生的悲歡離合。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90歲的佟兵又因爲父親而忙碌了起來,活動、採訪一個接着一個。這讓他欣慰,也讓他難過,因爲“每回憶一次,都是痛苦”。

 曾經其樂融融的一家

我生於1925年,父親其實叫佟凌閣,後來報紙上誤寫成佟麟閣,傳開之後就一直沿用下來了。父親本來在縣衙做筆吏,20歲時因仰慕馮玉祥先生而投筆從戎,一直深受器重。1930年中原大戰討蔣失敗,他隨馮先生一起卸甲歸田。

1935年,佟麟閣與夫人彭靜智和佟兵在張家口。

“九一八事變”後,當時的29軍軍長宋哲元先生邀請父親出山,代理察哈爾省主席兼張家口警備司令。在張家口時,父親有一次帶我們在山上騎馬,遙望着東北慨嘆說:“現在如果多幾個岳飛這樣的人,小日本哪敢這樣猖狂?”

1933年5月,馮玉祥先生在張家口組織察哈爾抗日同盟軍,父親第一時間響應,成爲抗日同盟軍第一軍軍長,吉鴻昌是第二軍軍長。兩人合作收復了6個縣,當時全國人民都非常振奮。但那個時候蔣介石、何應欽和抗日同盟軍觀點不一致,我父親對蔣介石有點意見。有一次蔣介石和宋美齡去張家口,見了我父親,送給他一張放大的照片。父親在照片後面寫:“金鑾殿上坐個猴,望之不似人君。”後來蔣介石派了幾個軍把抗日同盟軍圍起來,要求必須解散,不解散就消滅。馮先生沒有辦法,就解散了抗日同盟軍。父親覺得報國無門,一氣之下就辭職了,回北平香山居住。

1935年華北事變(指東北淪陷後,日本侵略軍蠶食侵犯華北地區,策動華北各省脫離南京中央政府,實行“自治”的一系列事件)後,在北平成立了有一定“自治”之實的冀察政務委員會。宋(哲元)先生想培養一些年輕軍官,鞏固29軍的實力,打算組織一個軍事訓練團,於是派張自忠、馮治安、趙登禹、劉汝名這幾個師長去香山請父親出山。父親覺得自己報國的時機到了,於是決定出山,但聲明絕不在冀察政務委員會任職。宋先生任命父親爲29軍副軍長兼軍事訓練團團長,兼大學生軍訓班主任,駐南苑29軍軍部,主持全軍事務。

那個時候我們家裏條件很好,住在東四十條40號,房子很大,兩三個四合院,好幾十間房子,還有一個大花園。我們家兄弟姐妹6個,大哥、大姐、二姐、三姐、我、小妹。我是最小的男孩,因此格外受疼愛,父親之前到甘肅、張家口任職的時候,都把我帶在身邊,我們父子感情很深。

那時候還沒幾個人有車,但父親有專車,每到禮拜六我們就在家裏等着,汽車喇叭一響,就知道父親回家了,大家跑出去迎接他,這個拿皮包那個拿帽子,其樂融融。父親是個孝子,每次回來第一件事都是跟祖父母請安。我的父母感情也很好,印象裏他們從來沒有紅過臉。結婚20週年的時候,父親還給母親打了一副金鐲子,上面刻着:“瑞卿夫人,隨我廿年。戎馬顛簸,歷盡艱危。含辛茹苦,風雨同舟。尊老育幼,克勤克儉。鐫此數語,以志不忘。凌閣。”

顛沛流離的生活

1937年7月29日白天把父親的遺體接回來後,當天晚上,宋哲元和馮治安就離開北平撤往保定。當時國民黨軍官的家屬都撤離了,僅留下我們家和趙登禹家沒人管,趙將軍也在7月28日對日作戰時壯烈殉國。從那之後,我們就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父親犧牲後,東四十條的大院子不能住了。當時,我在匯文小學讀書,校長知道這件事後,就收留我們在學校住。後來開學了,學校也不能住了,怎麼辦?我父親有個法國朋友是大夫,他幫忙在一家法國醫院包了幾間病房給我們住。再後來,我們搬到史家衚衕,我就轉到了史家衚衕小學。後來又搬過幾次家,我也不斷轉學,從育英中學到大中中學再到匯文中學。

家裏的收入來源主要靠賣掉幾套老宅子,還有母親給人織襪子賺點錢,生活很艱苦,經常吃不飽。我二姐那時已經嫁人了,她婆家條件還可以,幫了我們家很多。

我在匯文中學讀了沒多久,就因爲打架退學了。當時學校裏有一些東北滿洲國來的學生,被稱爲“留學生”,他們知道了我父親的身份,就欺負我。有一個叫趙光宇的同學看不下去,帶頭和他們打架,被開除了,我也因此退了學。當時我就想不上學了,抗日去,我母親不同意,說我才十幾歲,太小。於是我又去成達中學讀了高三,1944年考入輔仁大學。

佟麟閣之子佟兵揭祕:父親的遺體在廟裏藏了9年 第2張

2015年5月5日,佟兵接受記者專訪。佟兵曾任北京市第二醫院藥劑科主任、北京市西城區政協委員。

上大學後,我被日僞公安抓過一次。可能是因爲自己說話不注意,被別人知道了父親的身份,有同學就向公安舉報說我搞抗日活動,他們關了我好幾天,還打我。母親四處託人找關係保我出來。張之洞的孫子張厚龍得知後,出面幫忙。找關係得花錢,家裏沒錢,母親就把她珍藏的那對金鐲子賣了一隻。

放出來之後,我就跟母親說,我寧願死在外面也不在北平待着了,我要去重慶抗日。母親拗不過我,只好答應了,她說那邊有很多父親的同事,肯定會幫助我。沒想到走到河南商丘,交通斷了,困在那裏走不了。滯留沒多久,就到了1945年8月15日,日軍投降了。聽到那個消息,真是高興得快要瘋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人生三大悲三大喜

很快,我就收到了母親的來信,讓我趕緊回北平,政府要給父親舉行國葬。我從開封坐火車到了上海,再坐船回到北平。

1946年7月28日,在父親犧牲整整9年後的這一天,國民政府給父親舉行了國葬和移靈。由李宗仁主祭,從北新橋柏林寺到香山蘭澗溝,沿途設6處公祭點,民衆自發擺設供桌、祭品。以往我們到柏林寺祭奠父親,只是偷偷擺些點心、水果,哭都不敢哭,這次總算能痛痛快快哭一場了。第二天是趙登禹的移靈日,當時趙家已經沒有人在北平了,我和姐姐替他們家打的幡。後來,在西城區選了兩條路,分別命名爲“佟麟閣路”和“趙登禹路”。

可就是這麼大的陣仗,我的祖父母還是全然不知情。他們問母親:“日本投降了,我兒子怎麼還不回來?”母親就騙他們說父親在外面有事回不來,還以父親的名義寫家書報平安。後來,祖父母慢慢地似乎明白了,也就不再問。兩位老人都是在解放後去世的,到最後也沒有挑明這件事。

我的人生中有三大悲三大喜,都是和父親有關的。第一悲就是父親的犧牲,好好的一個家庭瞬間破碎了。第一喜是日本投降。再一悲是抗戰勝利後本以爲國家能振興了,卻發現國民黨那麼腐敗,非常失望。當時我考上了國民黨海軍軍官,要送到英國受訓,母親堅決不許,說受訓回來就要打內戰,不行。再一喜是解放,尤其是抗美援朝勝利,心情非常振奮。可後來文化大革命,又是一悲,我原來填家庭出身都是“舊軍官”,後來必須填“軍閥”。上世紀60年代,我們這些出身不好的人被派到南苑勞動,我一到那兒眼淚就下來了。父親爲了保家衛國犧牲在這裏,如今兒子卻被送來勞動,這是父親的罪過還是我的罪過?我母親在“文革”時被遣送回老家,最後因爲生病看不了,於1968年7月去世了。最後一喜是“文革”結束,之後改革開放,老百姓逐漸富起來了。父親的功績也逐步得到了肯定,1979年,民政部追認他爲抗日陣亡革命烈士,2009年,他被評爲100位爲新中國成立做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範之一。

我的父親確實是爲了中華民族的利益犧牲了自己,而且作爲抗日戰爭中犧牲的第一位高級將領,他的死也確實激發了國人的抗日熱情。作爲兒子,能看到他獲得公正的評價,我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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