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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將軍李廣戎馬一生,為何卻沒能被封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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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廣是我國西漢時期名將,人稱“飛將軍”,論其功績和戰術素養,能夠排進中華歷史上名將的前幾名,但就是這樣一員猛將,卻沒有加官進爵,這是什麼原因呢?

飛將軍李廣戎馬一生,為何卻沒能被封侯呢?

說衛、霍,就不能不提李氏一族三代:李廣、李敢和李陵。我們分析一下,世稱一代名將的李廣為什麼難封吧。

李廣,隴西成紀人,祖上為秦國將領李信。雖然統帥一個軍團展開決定性會戰的能力是李信不具備的,但李信傳下去的殺伐武功確實厲害。到了李廣這一代,因為家學,他騎射皆精,尤以射箭為業務專精技能,著有《李將軍射法》。

漢文帝十四年(前166年),匈奴老上單于率十四萬騎兵自蕭關犯境之際,李廣以良家子弟身份從軍抗擊匈奴,開始了長達47年的軍旅生涯。他的生年已經無跡可尋,但自裁於前119年漠北之戰後的班師途中。

李廣憑著家傳過硬的箭術技能,在戰場上以匈奴首級和俘虜戰功當上了郎官,任騎常侍,而且經常隨漢文帝出遊打獵、射殺猛獸。他的弓馬騎射以及膽識勇武有漢文帝的親口背書,這在漢初郎中令、衛尉、中尉的三級禁軍體制中,可謂是起點不低。

更值得李廣驕傲的是,文帝說:“可惜啦,小子,你沒趕上好時機!要是趕在高祖那會兒,你分分鐘就能封個萬戶侯。”但這句話卻成了李廣的心結,讓他糾結了一輩子。

人只要在奮鬥,機會總是層出不窮的。李廣的入門機會,是自己憑本事和性命換來的。前157年,漢景帝繼位,20多歲不到30歲的李廣升為騎郎將。於是,李廣的第二個機會來了。

三年後的七國之亂中,騎郎將李廣以驃騎都尉的身份,跟隨太尉周亞夫和大將軍灌嬰前往平叛,不但陣上奪旗,還在昌邑城下立了顯赫戰功。本來應該得到封賞的,結果身為漢軍將領的李廣,卻私自接受了樑孝王劉武授予的樑國將軍印,這算是犯了大忌諱,於是沒有特別賞賜,但也仍然被調去邊境上谷做兩千石的太守。

此時應該接近30歲的李廣,因為這件犯忌諱的事情,軍旅仕途一下變了節奏。此後在景帝一朝剩餘的14年中,他一直在隴西、北地、雁門、雲中等各邊郡的郡守職位上度過。在漢武帝還沒有開疆拓土的年代,兩千石邊郡太守雖然是中央任命的大吏,但封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廣40歲之前的邊郡長官生涯中,幾件被史家記錄下來的軼事,無一不顯示出他的性格,膽大勇猛好戰,格鬥經驗豐富,箭術造詣高超,每每搏殺戰鬥,總是命懸一線,直到力竭方退。細看之下,不由得在腦中浮現出一個身先士卒的孤膽英雄形象。

攤開地圖就會發現,不考慮那些虛虛實實的軼事,李廣沿著長城北境一線,基本把各個邊郡的太守做了一個遍,長城線內的地理地形應該是諳熟於心了。這一本事,在文景二朝,成就了李廣的名將聲望。但在漢武帝一朝,開疆拓土的時代來臨了,戰功封侯的機會也有了,可在出擊外線作戰的大環境下,李廣的老戰法不適用了。

沒有時勢,哪有英雄?時勢來了,英雄老了,戰法舊了,結局慘了。

漢武帝登基後,對於文臣武官的提拔和任用看似相當激進,其實暗藏玄機,先給你小機會,再給你大機會,循序漸進。屬下們在歷練中可以展現能力,也會暴露缺點。

就像漢武帝給予王恢、衛青和霍去病等一干將領們的嘗試機會一樣,王恢自己搗鼓出一個龐大的機會,但失去了機會,只能自裁;衛青和霍去病由小到大,逐漸抓住了機會,最終成了一代名將;而李廣,自然也得到了屬於他的一系列機會。

《漢書》九卿列表中記載,前134年(元光元年),一直在外做官的隴西太守李廣調任中央,出任衛尉。此時,距離前166年的軍旅生涯之始,已經過去了32年,他終於得到了第三個機會。

要知道,漢武帝是出了名的喜歡提拔年輕人。壯年之後有一次去郎署巡視,見到一個老翁,須鬢皓白,衣服不整,武帝問:“先生啊,您是啥時候的郎啊?大漢用人緊迫,可您怎麼會這麼老了還做郎呢?”老翁說:“臣姓顏名駟,江都人也,文帝那時就做了郎。” 武帝問:“為何這麼老了還不受任用呢?” 顏駟說得著實心酸:“文帝那會兒喜文而臣我好武,景帝那會兒喜老而臣我正少,陛下您喜歡用少而臣我已經老了,所以三世而不遇。我苦命啊,只得老於郎署。”武帝被感動壞了,擢拜顏駟為會稽都尉。

漢武帝就是這麼一位喜歡提拔年輕人的雄主。李廣能夠調任中央,當然是因為他的勇名,但他不知道調任歸調任,並不代表漢武帝已經信任他的軍事能力了,這只是漢武帝考察他的開始。剛剛調任衛尉之後,他就與中尉程不識在春夏之季各自率軍分別屯戍雲中和雁門郡。

關於兩人此次演習中的行軍及做事風格,感情上傾向於李家的太史公做了詳細記述:李廣所部鬆懈散漫,士卒隨性,但是因為遠遠派出斥候,所以沒有遇到危險;而程不識所部行軍謹慎,防範騎兵的刁斗廣佈,文書煩瑣,士卒叫苦,也是安全班師。說好聽點,李廣是名將,不拘小節,謀略氣度盡在心中;說難聽點,李廣可謂治軍不嚴。領軍屯戍在李廣看來就不是個事兒,但這事當時也肯定傳入了漢武帝的耳中。

也是在這次屯戍之中,剛剛上書“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理論的董仲舒,藉口天象,上書漢武帝,希望阻止謀伐匈奴。他覺得那是不可想象的,結果差點因為妄言被誅,於是自請以軍吏的身份,跟在中尉程不識的軍中去了雁門。漢武帝傳達的訊號已經很明顯了。

李廣在前133年參與了馬邑包圍計劃,雖然沒有接戰,但以驍騎將軍跟隨韓安國出陣。這說明李廣在漢武帝心目中相比於公孫賀和李息來說,作戰能力更強一些。

隨著外線出擊作戰的開始,李廣的第四個機會來了。作為第一波接受考驗的四名獨立指揮官之一,已經年過五十的李廣由衛尉身份出任驍騎將軍帶領一萬騎兵出雁門郡,所部因為遇到了匈奴大部隊而被擊破,自己被生擒,但是詐死搶馬逃脫,回朝後論罪當斬,繳款後贖命貶為平民。

(圖)霍去病對戰河西匈奴

這是平生大小七十餘戰的李廣第一次外線出擊,雖然被整建制地消滅,但也情有可原,經驗都是在失敗中學習的嘛。雖然公孫敖僅僅被殲滅七千,但是,根據個人性格來推測,李廣估計是死戰不退被全殲,公孫敖估計是一戰擊潰被追殲了七千。

就地理上說,衛霍時期是最艱難的,地圖不全,地形不熟,氣候略知,初期的資訊大部分來源於出訪使節們和邊郡關市上的商人們。直到後來隨著衛霍不斷勝利,資訊才豐富了起來。資訊來源有高祖時期跑出去又主動歸附的漢人,還有匈奴汗國零星投誠的騎士與成部落建制歸順的首領。

就出擊上說,2000年前的成建制幾路出擊的目的除了中後期幾次大規模作戰直指匈奴三部老巢之外,其餘兩三萬人以內的中小規模出擊都是規定了出擊期限,往返不超過三個月;規定了出擊路線,需要沿既有路線出擊和返回;也規定了出擊目的——沿途索敵,在到達了水草豐茂的匈奴遊牧區之後,做一圈示威性巡遊,或者報復性劫掠,然後班師。

就戰鬥來說,匈奴以人員適應性和騎兵機動性見長,熟悉地形,有獵鷹偵察,但沒有什麼戰法陣法,就是往來突擊且來去如風,雖然善射,但是與配備弓弩的漢軍相比,技巧和威力都不佔上風。漢軍則在裝備威力和戰陣訓練上都遠遠強於匈奴,組織性更強。

漢朝的戰功認可制度是高祖立下的“無功不得封侯”,包括後來的李廣利出征大宛,貴為皇帝的漢武帝面對祖宗規矩,也不得不讓李廣利先有戰功才能封侯。戰功,就是敵人首級或者俘虜、戰事結果或者國土。哪怕戰鬥失敗,甚至全軍被殲滅,但如果殺傷多於自損,依然有功或者功過相抵。於是在當時的尚武價值觀下,全軍覆沒並不是最不可接受的結果,不戰而逃或者消極避戰才是最不可接受的結果。這也是王恢自裁而李廣死戰的一個間接因素,當時的社會價值觀就是如此。

有了第一次外線的失敗之後,隨著戰事鋪開,頭銜上被貶為平民的李廣接任了右北平郡太守。任上,李廣鎮住了右北平附近的匈奴。之前匈奴攻入遼西郡,又不停襲擾擄掠漁陽郡,派去鎮撫的韓安國不但鎮不住匈奴,還病死在邊郡任上。李廣的“飛將軍”美號也是在這段時期獲得的。

前123年,右北平太守李廣調任郎中令,他的又一次機會來了。春夏兩次戰役隨衛青出擊匈奴,大多數隨軍將領都累積夠了戰功標準,李廣所部卻毫無戰功。此時的李廣已接近60歲了。

飛將軍李廣戎馬一生,為何卻沒能被封侯呢? 第2張

(圖)張騫出使西域,開闢從中國通往西域的絲綢之路

他最重要的一次機會也接踵而至。前121年,伴隨霍去病從西路出擊的同時,李廣與張騫從右北平出擊匈奴,兩人合計至少一萬五千人馬。結果李廣率領四千騎兵與張騫率領的一萬餘中軍互相失散,李廣所部被匈奴左賢王包圍,李廣與兒子李敢死戰了一晝夜,待張騫趕到,才算得救。事後裁定,張騫誤期,論罪當斬,繳款後贖命貶為平民,而李廣雖然又是全軍覆沒,但相比於8年前,此次殺傷敵人與戰損兩相抵消,不賞不罰。

個人性格特徵加上當時的普遍戰爭理解,使得李廣拼了老命,為自己爭取到了最後一次機會。這次機會便是前119年的漠北之戰。《史記》和《漢書》中《李廣傳》《衛青傳》和《匈奴列傳》中關於此戰中路軍的記載各有出入,但是在幾個關鍵的環節,大致保持了一致。

首先,李廣數次請戰。漢武帝除了嘴上安慰老將軍年事已高,心裡也知道李廣勇則勇矣,但外線作戰的條件下如果單獨指揮作戰估計凶多吉少,一次不許,兩次不許,三次不許。終於,還是準了。李廣擔任先鋒前將軍。

(圖)《史記》,漢著名史學家司馬遷撰寫的一部紀傳體史書,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

這一條史實,從關係上講,是漢武帝與李廣兩人之間的;從動機上講,李廣求戰只為捍衛自己的武者榮譽,而漢武帝勉強首肯,要麼愛惜李廣的榮譽,要麼不認可李廣能夠勝任這個位置。依我個人的推測看,以當時37歲的漢武帝韜略來說,心裡是不認可的,而嘴上是要留情的,他的意思是壞人丟給主帥衛青去做吧。

其次,公孫敖在此前跟隨霍去病出擊的過程中因為失期,導致好不容易跟隨衛青拿到的爵位沒了,身份也變為平民了。衛青看著老哥們如此境況,有心提攜一把,於是讓自己大將軍幕府的長史下達文書給李廣的幕府,說:“速去右將軍的軍部報道,照文書行事。”雖然衛青調開了李廣,但同時也等於調開了李廣的本部人馬去右路和趙食其合併進軍。

隨後衛青讓公孫敖掛個前將軍的名頭與自己本部一同進軍。如此一來,五萬騎兵除去配給公孫賀和趙食其的左右軍之外,配給李廣所部的先鋒騎兵也不在戰鬥序列之中。最終再經過長途跋涉的損耗,面對單于本部接戰,衛青本部區區五千騎兵不但沒有能力包抄,而且隨即陷入苦戰,使得單于遁逃。

這一條史實,從關係上講,看似牽扯漢武帝、衛青、公孫敖和李廣四人,但實際不過是作為統帥衛青自己的選擇而已。可以說漢武帝拋給了衛青一個大麻煩,但同時也給了衛青便宜行事的權力。如果衛青真的如同普遍理解是“求穩”的話,那麼只會直接去人留兵以保證勝利。

(圖)衛青,西漢時期名將,漢武帝第二任皇后衛子夫的弟弟

最終衛青的性格決定了他的選擇,“求全”而不是“求穩”。他在漢武帝的目標、公孫敖的友情和李廣的榮譽之間,選擇了儘量顧全三面的做法,給了原本跟隨中軍的公孫敖前將軍的名分,也給了李廣對等前將軍位置的軍隊,那麼註定只能犧牲他自己的勝利概率了,而他是大將軍,是漢武帝的目標執行者。

再次,即使最惡意地推測《史記》所載的李廣說“軍中無嚮導”的話(《史記》說“軍亡導,或失道”,而《漢書》說“惑失道”),也很好理解。原來公孫賀的左軍與趙食其的右軍就是做做樣子的僚機,配不配嚮導全看將軍本人幕府中的實力和經驗了。但李廣從來就不善於,或者說不屑於收集情報,與匈奴作戰一生的老貴族出身,更視匈奴為異類,殺之還來不及,更別說養而用之了。所以沒有嚮導、不善於俘獲嚮導、最後失期,自然就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類似的幾位將領的幾次失期中,唯一一次只差池了一天就找到並救了李廣性命的,還是大名鼎鼎的地理冒險家張騫。最後,因為無嚮導而憤怒的李廣帶領本部相應人馬與右路軍趙食其的部隊一起出發,結果穿越沙漠果然迷路,不但沒有與衛青本部會合,甚至與一同出發的趙食其也斷了聯絡。走來走去,反倒是向南走出了沙漠之後,李廣才遇到了已經班師返回的前將軍公孫敖和同樣迷路的趙食其。

這一條史實,從關係上講,看似牽扯李廣、衛青和趙食其三人,同代人太史公的《史記》所載是“沒有嚮導所以迷路”,有意維護漢武帝與衛青的東漢班固的《漢書》所載僅僅是“迷路”。但這不過是李廣自己一直存在的外線作戰問題,至少他作為一個兵團級別的指揮官,是第五次栽在了冒進和迷路的難題上。在漢初,一個獨立指揮官都是擁有自己幕府的,一個兵團級別的指揮官可以不會處理人際關係,但是不能沒有基本的軍事指揮素養和基本的幕僚群。於是,冷冰冰的結果是,李廣羞憤交加而自裁。

不過太史公的《史記》偏向李廣,班固的《漢書》又維護衛青,這一點倒是可以確定。有沒有嚮導的問題放在一邊,《史記》說:“大將軍使長史急責廣之幕府對薄。”《漢書》說:“大將軍長史急責廣之莫府上薄。”

只有一字之差,但闡述的關係迥異,刀筆可畏啊。殺一字與殺一人,又有什麼區別呢?李廣怕受辱於刀筆小吏而選擇自殺而死,周亞夫怕受辱於刀筆小吏而選絕食而死,也都是出於這個原因吧。

大將軍衛青自己分兵帶來的結果是,加上穿越沙漠帶來的騎兵損失,最終沒有拿下擒殺單于的戰略目標。最有知人之明的漢武帝終究還是漏算一環,原本衛青這路也不是對付單于主力的,在關鍵時刻給了求全的衛青一個大包袱。衛青也按照自己的做人準則進行了選擇。但沒想到情報出錯,衛青對上了單于。如果是霍去病,估計直接把老將軍的面子駁了,漠北之戰中從徵的路博德就完成了約期。不能不佩服漢武帝那個“數奇”的評價——老將軍李廣啊,點兒背,認死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