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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所作的《南澗中題》,將自己獨特的人生感受融化進山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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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字子厚,唐朝時期文學家、思想家,河東人,世稱“柳河東”、“河東先生”,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在文方面的成就大於詩。下面跟小編一起了解一下柳宗元所作的《南澗中題》吧。

柳宗元從永貞元年貶謫永州,於此生活了將近十年之久。期間,他沒有放任自流,而是甘於辛苦,“既竄斥,地又荒癘,因自放山澤間,其堙厄感鬱,一寓諸文。”(《新唐書》)寄情于山水,奮筆疾書,從而寫成名流千載的遊記體裁的散文名作《永州八記》,另外還有諸多詩作,比如《南澗中題》、《入黃溪聞猿》,等等。

山水詩蓬勃於南朝時期,自然環境對詩人作品風格的形成及影響,亦開始慢慢地受到詩論者的關注。正如劉勰在其《文心雕龍·物色》裏闡述自己的理論:“屈平所以能洞監風騷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此處的所謂“江山之助”,其實便是自然環境之客觀物象對以審美經驗和個人情趣爲主體的詩人之相關感化。“情以物遷,辭因情發”(《文心雕龍·物色》),大抵如斯。

“山水雄險,則詩亦出以雄險;山水奇麗,則詩亦還以奇麗;山水幽峭,則詩亦幽峭;山水清遠,則詩亦肖其清遠”(朱庭珍《筱園詩話》)。

“遊山水詩,永嘉山水主靈秀,謝康樂稱之;蜀中山水主險隘,杜工部稱之;永州山水主幽峭,柳儀曹稱之”(沈德潛《說詩晬話》)。

柳宗元所作的《南澗中題》,將自己獨特的人生感受融化進山水之中

對於自然環境對於柳宗元詩歌作品的具體影響,沈德潛已經注意到,並且給予了肯定適當地評價“幽峭”。在詳細地比較了各種自然環境對幾位詩人作品的影響之後,他另外強調了一點:“略一轉移,失卻山川面目。”時過境遷,環境固然可以適當影響着詩人的創作風格,但重要的還是詩人自身所具有的主觀意識,而人的內部思想總是複雜多變的,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便是這個道理。

柳宗元山水詩作的峻峭風格,自宋及今,詩論家多有論述。根據後來者有心統計,其流傳下來的一百六十多首詩作之中,被人評價爲“幽峭”、“孤峻”風格的,大多來自於柳宗元貶謫永州、柳州時期的詩歌作品。

“柳子厚學陶,其詩刻峭,束縛羈縶,無聊之意,殊可憐”(方回《桐江集》。“柳州之詩,孤峭嚴健,無可揀擇”(高斯得《恥堂存稿》)。“柳子厚清而峭”(胡應麟《詩藪》)。

明瞭此中關節,我們就會發現柳宗元的山水詩,其登山臨水,寫景抒情,絕不是刻意地靜止地爲之,而是熔鑄了自己的身世之感,滲透了自己憂鬱的情懷,將自己獨特的人生感受融化進山水之中,以外在之自然山水來呈現內部之心靈山水。

《南澗中題》

[唐]柳宗元

秋氣集南澗,獨遊亭午時。迴風一蕭瑟,林影久參差。

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羈禽響幽谷,寒藻舞淪漪。

去國魂已遠,懷人淚空垂。孤生易爲感,失路少所宜。

索寞竟何事,徘徊只自知。誰爲後來者,當與此心期。

詩題中之南澗,即是《永州八記》中《石澗記》之“石澗”,因其在永州朝陽巖之東南,故又稱其“南澗”。《石澗記》寫作於元和七年(812年),詩大約也作於同時。考量時間,柳宗元貶謫已經八年之久矣。

——秋氣集南澗,獨遊亭午時。

秋之爲氣,宋人歐陽修在其《秋聲賦》中如此寫道:“其氣慄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所以秋之衰敗,實爲眼前所見,然後心內所感,進而神意所會。此處用一“集”字,便帶上強烈地主觀感受,秋之爲氣何以能聚攏而彙集?也不能說完全是詩人的臆想,必須結合後面詩句參考詳察一番纔是。而後一句上首用一個“獨遊”,與冷冽秋氣之彙集,根本就是相反的動作。此種無端之狀況,便被此時一處鮮明的對比手法表現出來,愈加爲我們顯示出詩人境遇之孤寂與淒涼。正在於此,此後種種物象描寫和情感抒發,便是基於如此一個“獨遊”二字之上。

柳宗元所作的《南澗中題》,將自己獨特的人生感受融化進山水之中 第2張

——迴風一蕭瑟,林影久參差。

正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風之回也,一爲自然之現象,一爲詩人之主觀。自從宋玉爲《風賦》,分爲“大王之風”和“庶人之風”,風便帶上了濃郁地情感色彩,從此長存於文學史上。秋來萬物蕭條,風吹林木瑟瑟,在秋風無情地吹拂之下,樹影晃動,高低參差,忽長忽短,恍若時光旅程,不知身置何處,心馳神往。回看開首兩個詩句之尾有“亭午”一詞,可知時辰爲正午時分,原本午時爲陽應該充滿剛烈之氣勢,可是卻因秋之故,只能於此承接“蕭瑟”之破敗。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底是天時變化之故,抑或是因人而異之由。不然,何必長久注視於樹影的參差之態。

——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

初讀此兩句,大抵會放過其中深意,或以爲便像句中所示之淺顯意思:剛來到這裏沒有多久,我便能夠有所體會,心中很是得意於自己的體悟,越深入其中就越發高興,甚至因此而忘掉長途跋涉所帶來的疲勞。前有秋氣之衰敗,迴風之蕭瑟,可以說眼中景物一片潰散之氣象,詩人能夠獲得什麼而使他忘掉疲憊?上下結合來看,便知其反話正說,亦可以理解爲若無煩惱事,何來得解脫?固然明顯說“忘疲”,其實於其內心深處何曾有半分之“忘”,所以才欲蓋彌彰地申明“若有得”、“遂忘疲”。

——羈禽響幽谷,寒藻舞淪漪。

羈禽,不得自由之鳥,其聲自當悲哀不可聞,散響於幽靜而空蕩的山谷裏,更加令人聞之而色變。陶淵明詩句有:“羈鳥戀舊林。”或許,置身於無從適地位的詩人,內心裏也當懷有如此心思。又《詩經·伐木》所寫:“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嚶其鳴矣,求其友聲。”詩人遭貶謫,可謂“羈禽”,故於幽谷鳴叫,其聲悽楚,催人淚下,以求同伴,而友不至,只好“獨遊”。

晉陸機在《從軍行》寫道:“夏條集鮮藻,寒冰結衝波。”那麼秋天山澗水流裏的水藻,於此稱之爲“寒藻”,既可指當下氣候之冷冽,然亦未嘗不可指稱詩人置身環境之惡劣。畢竟,其貶謫之地永州,在當時實爲偏鄉僻壤,甚少開化,多冷峭幽寂之景觀。冷水之中,魚已深潛,留寒藻獨自舞動,“羈禽”之詩人,猝然目睹此景,不啻捱上當頭一棒,心情當是更加愴然。回首上面之“忘疲”,此類轉變實在是快速,可見詩人根本無法釋懷,所謂“忘疲”本來就是一個假象。

柳宗元所作的《南澗中題》,將自己獨特的人生感受融化進山水之中 第3張

——去國魂已遠,懷人淚空垂。

因爲有了上面各種景物描寫做好鋪墊,此兩句便是水到渠成,方是詩人此時此刻的真情實感。事實上,不管是景物之蕭條,得意之忘疲,其實都是襯托,好比一款背景牆,自始至終,昭示着詩人難以排遣的孤獨,無法釋懷的憤懣。“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江淹《別賦》)無論離開京城有多麼地遙遠,詩人夢魂裏牽掛着的仍是那一方土地;每當夜半夢醒時分,或者獨自孤坐時候,他都會想念那些故人,並往往因此而淚流滿面。詩人於此的悲痛,並不是爲個人而傷感,他之感懷故人實乃建立在“政治”之上,是一種偉大的情懷。

——孤生易爲感,失路少所宜。

詩人如今惡劣之現實狀態,皆由政治上的失意而引起,或許諸多感受,生存之孤獨,生活之孤苦,生涯之孤寂,如此種種之“孤生”,都可能讓他產生迷惘,不知身處何地之迷茫。揚雄《解嘲》有云:“當途者入青雲,失路者委溝渠。”詩人之“孤生”大抵是因爲政治上之“失路”,所以纔有如前所述景物之荒涼意。這大約正是詩人此時之寫照,真實而殘酷,讓他難以超塵拔俗,喪失掉當年的意氣風發,變得毫無歸宿之感,且如鴻雁失南北。

——索寞竟何事,徘徊只自知。

前面曾寫“忘”,實際上並非真正地忘懷,所以至此才又有着充滿了矛盾地明知故問:現在這般蕭索而落寞地生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樣的事情呢?這樣消沉地生活狀態,只能加劇着內心的苦悶,所有這些彷徨無助都時刻提醒着詩人,不要忘記也不能忘記曾經的那些理念。所以,詩人身攜此類複雜而繁瑣的情感,身處逆境之憤懣不平,尋求解脫之悲哀抑鬱,無處安身之徘徊忐忑,全部寄寓到眼前的自然景物之中。人道“情景交融”,詩人把一切情懷都物化到山水裏面,讓自己得以淋漓盡致地再現心靈困境,從而能夠得以真正地獲取情感上的某種昇華。

柳宗元所作的《南澗中題》,將自己獨特的人生感受融化進山水之中 第4張

——誰爲後來者,當與此心期。

柳宗元在同一時期,曾寫作《永州八記》之一的《石澗記》,其實便是記此南澗,其文寫道:“交絡之流,觸激之音,皆在牀下;翠羽之木,龍鱗之石,均蔭其上。古之人其有樂乎此耶?後之來者有能追予之踐履耶?得意之日,與石渠同。”文中言“得意”,提道後來者,詩中又說後來者,其身置於此,本是貶謫客,何以有“得意”哉?不外是學陳子昂之高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登幽州臺歌》)詩人希冀的“當與此心期”之盼望,實際上乃是對同心同德者的等待,是一種困囿於失望之中的燃燒,是灘塗之澆薄裏的幼苗,是“憂中有樂,樂中有憂”的情感包容與超越。

綜觀本詩,我們可以清晰地把握到柳宗元永州山水詩作之脈搏,其雖然深意於“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之特殊境界,神與物遊,不斷強迫自我陶醉於自然物象之絢麗多彩中,可是其蘊藏心底之文化內涵和胸懷之政治抱負,卻總是在其登山臨水之際涌上心頭,與其隱含着的遷客逐臣之孤寂憤懣雜糅交匯。此種相互對立之情緒如恬靜與孤寒,閒散與寂寥,輕快與抑鬱,在悽清、幽寂、孤峭的自然環境中,反而更能讓人深刻體味出來。正如明代茅坤所論:“五嶺以南,多名山削壁,清泉怪石。子厚與山川始兩相遭,非子厚之困且久,不能搜巖穴之奇;非巖穴之怪且幽,亦無以發子厚文。”(《唐宋八家文鈔論例》)此論雖然是着眼於其山水遊記之文章,但此處用來評價其寫作於永柳兩州之山水詩,卻也是非常適合且恰當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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